我 的 父 亲

文/赵鹏 从记事起我就特别懼怕父亲，他太严厉了，一天到晚总是训斥我，似乎我的童年是在父亲的斥责下度过的。 上学了，因为父母白天都要工作，也没过多的时间管我，我就经常和同学在外面野耍，不好好上课也不按时交作业，父亲逮到我就狠狠地体罚，去游戏室是常有的事，有一天，只顾打游戏，忘记了上学，老师上门“告状”，父亲让我跪在门外反省，半夜都没让我进屋。大冬天，难受極了。也因为这些使我对父亲的确心里距离愈加拉远了，懼怕的同时也夹杂着一些恨吧。 那时候最开心的莫过于父亲外出了，只要是父亲不在家，我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这种与父亲的敌对情绪一直陪伴着我考上大学，原以为离开了父亲，对我应是件高兴的事，可没过几天就开始心慌，想家了，想家里的所有人同时也想念父亲。 大一放假回家，父亲专程去百里之外的车站接我，他的一句極平淡的“回来了！”却让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尽是暖意，只感觉他那凌厉的眼神里流露出的竟是慈祥的爱。 到此时，我才真正领会到在初中时候读过朱自清的《背影》的真正内涵，这才深深地体会到一个做父亲的艰辛和慈爱！ 父亲兄弟五人，排行老大。“长兄如父”的背后承受着一定的压力，“想建立威信，就得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克服私心，乐于奉贤。”这是父亲常讲的。听奶奶说，那时家庭人口多，劳力少，年终结算分红总是全村倒数第一。父亲从小就很懂事，能吃苦、仁义、厚道，是个做哥的料。他为了使这个不堪重负的家庭减少负担，使父母减轻压力，从上小学起，就帮家里割猪草、拾牛粪、下农田、挣工分，直到上高中时，都未能睡过整夜觉，不是半夜里拾煤炭，就是早起干农活，并还能抽出空闲时间学习绘画。父亲从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着自己的勤奋刻苦、不懈努力。 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很不宽敞的蜗牛居里，父亲的画室就是我的卧室，每天都看着父亲作画而睡，半夜起床却总能看见他挥舞着毛笔将灵感洒在宣纸中，直到现在也是如此。父亲的办公室也是画室，下班后或双休日在那里准能找到他。有时一画就是半夜，很多参加全国大展的作品大都是这时画出的。那时我也养成习惯，每天晚自习放学后就去他办公室，看他作画，和他一起读书、评书。他把事业看得如此之重，仿佛自己就是为了艺术而生存，母亲常拿父亲来做我的榜样：“你若要有你爸爸一般的勤奋就行了”云云…… 在他的单位，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无论是自己的事业还是单位的工作，父亲都做出了很大的成绩。父亲与人为善，心胸宽厚，以“四海之内皆兄弟”为本，他的朋友和领导时常教导我：“你父亲是你学习上的榜样，专业上是，做人方面也是。” 父亲是名画家，在他的熏陶下，我也走如了这个领域，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感觉过有丝毫的优越感。三年的高中美术学业中，说来很难使人相信，父亲竟然很少辅导过我的专业，我心中埋怨却说不出口，父亲有这么好的美术功底和多年的经验，为什么身为自己的儿子却得不到他辅导呢？哪怕是一次对专业作品的批判也好啊！这个困扰我多年的疙瘩现在才慢慢熔化。一个成功的艺术家，是要靠亲身的大量的实践、体会、积累，去悟、去钻研，而不是等待和依靠别人的说教，别人的督促和指手画脚就能成功的。当我走进期盼已久的大学校门时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父亲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很平常的人，不认识的人谁也不会相信他是搞美术的。“流水不争光”是他的处世原则，他对自己所有的行为都保持低调，从不张扬，从不显露自己。与父亲接触的人也有限，除去工作中同事和一些画家有来往，也无过多的朋友。他常说，世界这么大，需要认识的人太多了，每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有限，一辈子只要有几个知己，就满足了。 岁月是不等人的，我长大了，而父亲也老了。那天父亲找我探讨“知天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才恍然，父亲年过班白了！可他自己却说他现在正值干一番事业的年龄。现在的我和父亲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上到天文地理，下至家常琐事，无论各个门类上的问题，他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更有许多我从未听说的知识，他都说得头头是道，我很诧异一个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人怎会比一个在信息化时代生长的大学生懂得还要多还要新。父亲总是教育我要活到老学到老，现在他开始让我教他如何上网，翻阅网上资料。他说如今时代变得越来越快，如果跟不上时代的脚步，那就可能被这个时代所遗弃。 父亲是个受过传统教育的人，也是个思想开放的人，做人不失礼节，艺术上不墨守成规。看得出，他的作品也常在传统的笔墨之中溶入更多的现代观念。这一点，在我的动漫创作中，受到很多有益的启迪。 大学四年即将毕业，对于人世间的一切事理与情感的认识也逐渐加深，而对父亲就由从前的懼怕到现在的崇敬。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的父亲，对于我来说，父亲就象一座山，威严高大，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和份量永远是第一的。 我永远爱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