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北京酒仙桥的798艺术区显然已成了北京的一张脸。
来过798的人,相信都不会错过细细品味798艺术区内的每一处工作室、画廊、展馆空间。或许有人会说,名画、展厅无处不有,何以居奇?纳闷之际,神态懒散的工作室主人或许会走出来告诉你答案,令你眼前发亮的是,这些深居厂房中、藏在朴素衣着后的却是那些早已为人们耳熟能详的前卫名人们,刘索拉、洪晃、卢杰、徐勇、黄锐……而每日与这些人擦肩而过互致问候的,除了偶尔认出他们的游客,就是那些对当代艺术或许并不关心的798厂区工人们和社区的居民。这就是798,一个充满混合特征的地方。是什么让798从一堆厂房变成现在这样?
带着这个问题,记者走访了眼见798成长历程的艺术家卢杰等一批在798里活动的人。2002年,卢杰带着成熟的经验来到刚开放的798工业区。艺术出身的卢杰,做过翻译、评论、编辑、策展人、艺术管理者、非赢利基金管理者,而今798里的人更多称呼他为视觉文化的政治经济学家。从他的经历中可以观察到多年来艺术家生存状态的变化。也折射出798从建立之初的萧条到兴旺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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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之地成了北京骄傲
个案:
草根空间
演绎798传奇
北京798艺术区所在的地方,是新中国“一五”期间建设的“北京华北无线电联合器材厂”,即718联合厂。是社会主义阵营民主德国对中国的援建项目之一。当时,东德副总理厄斯纳亲自挂帅,集全东德的电子工业力量,包括技术、专家、设备生产线完成了这项带有乌托邦理想的盛大工程。1964年4月,四机部撤销718联合厂建制,成立部直属的706厂、707厂、718厂、797厂、798厂及751厂(现已合并成北京七星集团)。
联合厂具有典型的包豪斯风格,是实用和简洁完美结合的典范,德国人在建筑质量上追求高标准。比如,抗震强度的设计在8级以上,而当时中苏的标准都只有6至7级;再比如,为了保证坚固性,使用了500号建筑砖;还有,厂房窗户向北,而当时一般建筑物的窗户都朝南,这种设计可以充分利用天光和反射光,这就保持了光线的均匀和稳定,而从视觉感受来看,恒定的光线又可以产生一种不可言喻的美感。
随着时代的变迁,原国有企业的没落,这些旧厂房逐渐荒废了。七星集团是北京市及电子城园区最早一批认定的高新技术企业,由于对原六厂资产进行了重新整合,一部分房产被闲置了下来。为了使这部分房产得到充分利用,七星集团将这些宽敞的厂房以低廉价格出租给了艺术家们。
无论是最早进入798的罗伯特、徐勇,还是后来的刘索拉、洪晃,在草根时期,陪伴798一起战斗过的曾经的无名英雄,如今他们的名字也被一齐载入了798的辉煌。
“长征空间”、“卢杰”,就是观光798不容错过的两大关键词。前者是798内最大的国内自办空间,后者则是该空间的创办者。
11月1日,长征空间举办了5周年回顾展。最初长征空间设立在北京望京地区的花家地,1999年从英国伦敦完成硕士学位归国后,卢杰提出了“长征计划”。2002年卢杰召集了一支由250位国内外艺术家组成的队伍,重走25000里红军长征路,最重要的是在当地进行了大量创作并举办了许多展览活动。
当年年底,卢杰听说当时798工厂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此之前,罗伯特的“现代书店”,黄锐和东京画廊进来了,陆续开始有一些画廊在这里租下厂房做画廊,于是卢杰与798所属七星物业进行了沟通,并得到一个250平方米的场地,卢杰说,那是长征计划第一次从“计划”转变成了“硬体”,后来是徐勇的时态空间开幕,于是卢杰成为如今仍留守798的最初一批拓荒者。
“从25平方米到250平方米,再到如今的2500平方米;从原来三四个人,变成现在20多个人。”卢杰说,“长征空间变化过程也是798艺术机构发展的典型个案。”
“艺术家常常是很绝对、很自我、很狭隘化,与物业、房东、政府的关系也很重要。”从一开始,卢杰就面临从艺术家向管理型社会活动家转型的巨大挑战。与普通艺术家出身的策展人或艺术领域活动家不同的是,卢杰一开始就十分看重市场对空间发展的作用,因此在创立之初,卢杰十分强调公共性,招聘新人时就苛求外语能力、媒体公关、交际能力。多年在国外策展的经历,使他明白团队整体交际、宣传、沟通能力,对于空间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另一个有趣的事是,卢杰长期以来乐此不疲地吸引国际级艺术家研讨会来到798并免费为之提供场地。为此他在如何改造空间使其具备画廊与会议双重功能上费了不少心思。至今他还记得,他是798里最早安装投影仪、录音设备、演讲设备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卢杰早早地准备好迎接某一天,他一手创办的机构能成为具有国际影响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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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艺术区“保卫战”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确实很少。“入住之初,798就面临两个危机,一个来自一些政府官员的不理解,尽管有一些政府官员来私访,但当时这里毕竟还没有定位。一个来自体制内,美术家协会的一些传统类型的艺术家,他们对当代艺术有抵制情绪,这种抵制不光是认识问题,更是身份、地位,最后是利益的问题。”徐勇说。
更直接的压力来自作为直接业主的七星集团。早在出租之初,厂里就打了招呼,这片厂区已经被规划为“中关村电子城”用地,到2005年年底要完成拆迁。不少租户就眼睁睁看着一幢幢德式建筑被拆除。
但是压力也可以转化为动力。园区艺术家、艺术机构都在利用自己的资源为保留这片热土努力着。
2004年,既在798租有自己的雕塑工作室“零工厂”,又身为北京市人大代表的李象群向北京市人大递交了提案,建议暂停计划中的大规模拆建行为。同年,总部在德国的“空白空间”画廊请来了德国总理施罗德出席“中德当代艺术展”,也将国内外媒体吸引到798。另一方面,园区的艺术家、艺术机构由黄锐、徐勇等人牵头组织,不断举办艺术活动,吸引国际关注,提升798作为艺术区的影响力和地位。通过做艺术节、向政府提出意见,争取保留这个厂区。
几年来,这里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现在,798作为中国当代文化的缩影,中国先锋艺术与世界艺术对话交流的平台,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对于年轻人而言,这里代表着时尚。《纽约时报》将798工厂与几十年以前曼哈顿的SOHO相提并论;它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最有文化标志性的二十二个城市艺术中心之一;2003年,北京首度入选美国《新闻周刊》年度十二大世界城市,原因就是798艺术区把一个废旧厂区变为了时尚社区。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798艺术区成了北京的一张脸。
798大事记
798的“非典型性房客们”
现在活跃在798各大艺术机构的,往往被主要划分为三类,一类是一直坚守在798的早期开拓者,一类是特别有钱的玩票者,另一类则是外国专业策展机构。
卢杰说,对于后两者,很难说他们是不是798需要的,或者他们能否适应798。可以狂妄地说,如何798没有了我们长征空间,798会逊色,而我们离开798,长征空间也将会变色。就像许多陪伴798成长的机构一样,长征空间的媒介作用5年来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里每一次大动干戈的装修,每一次租户人流的变动,每一片秋天的落叶,都是活生生的体验,我们的成长、成熟和变化也在带动着798的变化。”
有人会认为艺术家与798之间的关系就像房客与旅馆的关系,但卢杰认为不仅仅是如此,798提供了一个话语的空间,是接受与给予之间的辩证关系,不应该是简单的房东和房客关系,相反,有些人离开了恰恰是因为他们将这里当作旅馆,将自己当作房客。
1995年 中央美术学院迁出王府井原址,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教授隋建国租用798工厂荒废的闲置车间。成为第一个利用其现有空间的艺术家。
2000年12月 原700厂、706厂、707厂、718厂、797厂、798厂等六家单位整合重组为北京七星集团,七星集团将闲置厂房陆续进行了出租。
2002年前后 798吸引了艺术家黄锐、贾涤非、于凡、喻高、陈羚羊、刘野、孙橙宇等进入建立工作室。同时也出现了各种与艺术相关的机构、画廊。
2003年 美国的《新闻周刊》在评选年度世界城市,首次把中国北京列入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有798大山子艺术区。该刊认为,798艺术区的存在和发展,证明了北京作为世界之都的能力和未来潜力。
2004年 北京市“两会”期间,多名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交了建议和议案,正在计划中的大规模拆迁行为随即被制止。
2006年3月 北京798艺术区领导小组及下设的建设管理办公室成立。
2006年10月 首届北京798创意文化节举办。
2007年5月 北京市首批认定的10个文化创意园区,其中就有798。
“工人来了农民走了,艺术家来了工人走了,买卖人来了艺术家走了”
争议:798庸俗化了吗?
当年:穷艺术家让住厂房变成世界大都市最时尚生活方式
798的状态会很自然地让人联想到美国纽约的苏荷。苏荷原是纽约重工厂区,在几十年前,穷艺术家们用独特的眼光和直觉把这个地区开发成艺术区,这里也成为时尚的大本营,成了世界前卫艺术的重要阵地,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住厂房也变成世界大都市最时尚的生活方式。后来商业进来了,旅游大巴也来了,整个地区极度繁荣。苏荷现在地价很贵,但艺术家们也都住不起,纷纷搬出去了,据说,现在的苏荷全成了大品牌专卖店,一个画廊也没有。但是有艺术家认为798不能完全和苏荷相比,因为最大的区别是798的房子是国有资产,这里的人都是租户,没有产权。而在纽约,当时市政府为了鼓励艺术家去破落的区域做这种尝试,给了很多优惠条件,许多人的工作室是买下来的,这样在地价上涨时,当初开发的艺术家可以受益。而现在是798的地价上去了,最后却给艺术家们这样的一个问题:要么续租,但这样要掏比原来多很多的钱,要么就离开这里。
从2002年或者更早时,这里工厂和麦田连成一片,到如今区内车水马龙、商店遍布的形势。不可否认的是798正在从单纯的艺术创作地向艺术与商业的综合体变化。相比现在,很多老租户们更怀念的是刚现雏形时的798艺术区。798在变,有人说,798庸俗化了,而有人则持完全不同意见。曾经拍摄《798》画册的摄影师朱岩说:“工人来了农民走了,艺术家来了工人走了,买卖人来了艺术家走了,随它去吧。”
如今:“798越来越像作秀的地方,卖小工艺品的,卖服装的,跟我们没关系了。”
5年的变迁,最初的开拓者中有些人离开了,随着798房租和名气的提升,一些年轻的艺术家迈不上798的渐高的门槛。卢杰说,来得晚的人,应该去开拓另一个地方,早来的人应该得到共同建设的成果。今天的798已经不再适合那些想以便宜租金得到安静创作空间的新来艺术家,历史不会倒退到2002年,因为798一直在变化。
来自美国的罗伯特跟很多人一样,喜欢拿798和几十年前纽约的苏荷区做类比。认为798也将与苏荷一样,经历一个从艺术区向商业区的周转。“798的周转期不知道要多长,但可以肯定的是已经开始了。早晚我们肯定付不起房租。最后贵得只有世界名牌付得起,私人小书店、艺术家都坚持不下去。”现代书店创始人罗伯特说。
一些艺术家主动选择了离开,向798周边的草场地、酒厂、环铁等地区转移。“798越来越像作秀的地方,卖小工艺品的,卖服装的,跟我们没关系了。”行为艺术家苍鑫说。
现阶段的798对于艺术机构来说,是富有吸引力的。2006年,最早进驻北京的外资画廊之一红门画廊在798开设分店。另一家更引人注目的入住者,是由比利时收藏家尤伦斯夫妇设立的尤伦斯基金会。
尤伦斯基金会主任、策展人费大为说,选择798,看重的是这里人流量比较大,可以为基金会的美术馆提供相对固定的观众群。但是798也有缺点。美术馆需要仓库存放作品,需要足够宽的道路让货车可以拉大集装箱进来,需要足够的停车位提供给上千观众。
卢杰说:“我反对798庸俗化的说法。798最大的魅力在于她每天都让我觉得很陌生,我承载她每天发生的变化,这个变化在我理解是某种意义上反映着中国的变迁。”卢杰认为,当每一个人都做好自己并保留自己风格,那些所谓“媚俗化”的说法自然不攻自破。
当代艺术的评论家栗宪庭谈北京画家村流变时表示:“最开始,艺术家来北京的时候好像普遍还是有些理想主义的情怀,想脱离体制的束缚,想要过自由的创造生活。现在好像就很现实了,来北京好像更多的是寻求与社会的通路,寻求商业上的机会。” 栗宪庭说:“从某种意义上,这是艺术在现代社会发展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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