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杰出艺商——马克·布隆度

　　当一个碧眼金发的姑娘打开日内瓦缪斯街5号大门的时候，我一下子愣住了，以为来到了一个国立图书馆。漂亮的法国姑娘（我从她的风度上判断她是法国人）把我引到入口处的沙发旁，告诉我说：“请稍等片刻，布隆度先生讲完电话就来见你。要咖啡吗？”我完全不管她的礼貌相待，立刻问道：“这是公立图书馆吗？”“不，是布隆度先生的私人艺术图书馆，只供客人查阅资料所用。”“那我可以看看吗？”我情不自禁地就想冲进去，一饱这意外的惊喜。

　　去年夏天在卢浮宫后院采访和参观了图尔甘先生的工作室后，我就写过一篇关于“看卢浮宫鉴定大师如何做鉴定”的文章，一些业内人士电话告诉我他们明白了欧洲艺术市场的保真问题。我已对图尔甘先生的资料室赞叹不已，但今天看到布隆度先生的图书馆后，才知道天外还有天。这些书，每本都值几百上千欧元以上，光是毕加索全集，我就看到不同的3个版本，每套约为30多集！而图书馆从达·芬奇到当代的沃霍、培根，应有尽有吧。

　　除了全集和各种版本的画册以外，我走到莫迪利亚尼（Modigliani）的书架前，发现了用文件盒装订的写了一个“Faux”（伪作）的文件，细看了一下里面收藏的一些邮件和书信、文章等。这是些十分宝贵的有关这个大师在市场上的伪作问题的资料。可惜我不能抄录这些“绝密文件”，否则欧洲市场如何杜绝伪作的问题将是另一篇有意思的文章。

　　马克·布隆度的艺商人生

　　出生在一个法国世家的布隆度先生，受到祖父收藏的影响，从小就对艺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我从不画画，即便是在卢浮宫学习的时期，我也不上绘画课，我只读历史。”天晓得这算是什么天才，他的少年时代，完全没有约束，被16个学校认为是不合格的学生而“逐出”之后，好不容易在第17个学校“混”完了中学学历。这段历史也在法国艺术报（LeJournaldes arts）第187期中被“曝光”。

　　然而，他在24岁那年，即1969年开始做了苏富比纽约印象派及现代派拍卖画册的主编，到了1974年他29岁时，就当上了苏富比巴黎印象派及现代派部的总经理。6年后，他坐上了苏富比巴黎的首席。从1987年起，他开始了自己的画商生涯，专门为法朗索瓦·皮诺，CUCCI和佳士得老板这类最大的收藏家当顾问。

　　我让他给我讲一段最有意思的经历，他说那是跟皮诺先生在一起时发生的。“那是在1990年。法朗索瓦一直收藏古典艺术和印象派，我要让他走出收藏现代和当代艺术的第一步。”布隆度先生有声有色地讲了这段故事，“我们在拍卖大厅预展看到的是摩尔（Moore）最后一幅绝对超值的雕塑和后来被日本斯图先生拍走的梵·高的加舍医生（1825万美金）和一幅蒙德里安（PietMondrian）估价1400万到1800万美金的作品。法朗索瓦在摩尔的雕塑前看了很久，我则劝他收藏这张蒙德里安的作品，出于两个目的：第一，我认为价格被估高，他可以用好价格买下来；第二，这是他迈出收藏当代作品的重要一步。果真，我们用800万美金买了下来，而加舍医生被炒到1825万美金，被日本的斯图拿走了。当时法朗索瓦说他只出800万美金，而图录没来得及改掉估价，没人跟他的800万美金叫价，就成交了。”布隆度颇得意，我知道这幅作品在前年已经有人出到几千万美金的价了，他当然得意，尽管他一直说他极反对炒作，说收藏就是收藏，不是什么所谓的投资，我同意但不信。

　　感兴趣的是具有永恒价值的艺术

　　“我不是什么鉴定大师”，当我问他是哪个艺术家的鉴定大师时，布隆度一口就回了我。“鉴定证书不过是一种保证书之类的东西，跟艺术欣赏有什么关系？”他反过来问我。我反驳说，现代技术如此超越，仿真极容易，买了一幅假作品就可能是几千万美金的损失呢，他不以为然。“真的收藏家知道什么是伪作，他们知道应该跟谁交易。”一幅十分傲慢而肯定的语调。

　　“你更应该看什么是值得收藏的艺术作品。要收藏那些没有国界、没有时代界限、没有历史局限的人类作品。”在布隆度先生看来，毕加索与所有先锋派不同之处，在于他是真正的艺术“发明创造”者，而先锋派们只是艺术“革新”者。“他们的艺术价值有本质的区别。前者是永恒的，后者只是时代的。”布隆度先生得意地告诉我，1972年的时候，他就收藏了安迪·沃霍尔的“毛泽东”的油画。他认为沃霍尔在用艺术诠释他理解的毛泽东和玛莲·梦露，对毛泽东这个历史人物的理解要深刻和完美得多。“当时在美国都抢玛莲·梦露，毛泽东题材的绘画可并不时髦，我就收了。”沃霍尔在2007年的销售金额第一次超过占据10年第一的毕加索，以毛泽东为创作题材的作品大约是其最顶尖的。

　　当我问到他是否对现代和当代的艺术品兴趣高于对古典的作品时，他居然不同意这种按时代的分类法。他说，我感兴趣的是具有永恒价值的艺术，他们没有时空的限制。他们的当代时期和现在的古典时期都是最伟大的艺术。

　　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观点

　　“你们中国有超越时空的艺术家呀！”布隆度先生提起他欣赏的中国当代艺术家，有些激动呢，“知道吗？就是陈箴，还有黄永砯。他们的作品让我念念不忘。”我说“还有张晓刚、岳敏君等吧？”他毫不客气的对我说：“他们只是先锋派的，只是一个时期的，不是永久的。我看到岳敏君的作品只想笑笑。”

　　“你看了很多中国当代艺术品吗？你去过中国吗？你了解中国历史吗？”我劈里啪啦地说了一串。

　　他点上一只烟，慢慢地回答道：“真正的艺术没有时空的限制。”

　　很久，我在体味他的这句实际上我早听过的话，第一次自己问到：“我想过这句话了吗？”

　　采访结束前，我问他有什么个人爱好，他的回答大出我的意料：“我喜欢养猪。我在西班牙的家里养了三四百头猪。”他把一本猪的影集给我看，向我津津乐道他的猪是多么的好玩，乐得我哈哈大笑，绝想不到这个虽然表面挺随和，却在骨子里藏着法国贵族气的大画商会对猪如此青睐。但老实说，他那几张猪照蛮有“艺术照”的味道，那些猪儿们在照片上挺有“人性”，居然会摆“POSE”（姿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