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见和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侯黎明在研究讨论。
王见
《耕稼图》榆林窟第25窟北壁。
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作品。
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王见,正在为一个岩彩画的展览忙碌。
9月初,王见和广美的陈文光老师等人一道去了敦煌。他们同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侯黎明等人碰了头。按照计划,一个名为《出发·中国岩彩》大型展览将于明年3月在广美美术馆举行。参与者包括广州美院、中央美院和敦煌研究院美术研究所,作者既有中央美院的胡伟、敦煌所的侯黎明、广州美院的陈文光等一批目前国内岩彩画的重量级人物,也有才开始从事岩彩画创作的新人,还将选择一些临摹的敦煌壁画的作品进行展示,给观者传达出岩彩画与敦煌的关系以及岩彩画的传承关系。无论从规模还是作品水准上来说,这都是“岩彩画”这个年轻画种少有的一次大规模亮相,也是对岩彩画源流的一次学术探讨。
王见等人为这个展览已经忙碌了一年多,在他看来,这个展览并不仅仅是一个画种的简单展示,更很有希望钩沉出中国艺术史上一个长期被人忽略的区域,找到中国传统绘画在早期萌生的另一条源流,在“水墨”之外,为中国画的创新求变提供另外一种可能。
广州美院美术馆酝酿一系列岩彩画展览和研究项目 联手敦煌追溯中国传统绘画“被遗忘的源流”
岩彩画溯源:
隋唐时期最鼎盛
所谓岩彩画,是指以矿物颜料为主要材质的绘画形式。具体做法是用天然岩石磨制成的颜料,结合人工合成颜料(新岩)、金箔,以动物胶为黏合剂,绘制在特制的麻纸或绢上。它最显著的特点是色彩单纯鲜亮、覆盖力强且年久不变色。绘制岩彩画所用的矿物质颜料,品种繁多,可分为无机颜料和有机颜料。而另一种基础材料——金属箔,是一种以金、银、铜或铝制成的金属小薄片。为了满足颜色的多样化需求,艺术家有时还会用硫黄粉制成彩色箔。
早在距今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国先民们便知道将取自大自然的丰富色彩涂绘于陶罐表面,这便是岩彩画的雏形。在中国美术漫长的发展期中,矿物质颜料——即“岩彩”或“石色”——一直是覆色的主要材料。隋唐时代是岩彩画的极盛时期,叹为观止的敦煌壁画艺术便是古代岩彩画集大成的代表,当时使用了含有石膏(白色)、氯铜矿(绿色系)等的矿物颜料。此外,马王堆色彩绚丽的帛画和漆画,鼎盛于唐代的工笔重彩,都可以划入岩彩画的范畴。
不过宋元以后,随着文人画的勃兴,士大夫们热衷的水墨画逐渐成为主流,岩彩画从此被遮蔽起来,直至失传,仅在部分边疆地区,如藏区的佛教绘画中保留下来。但随着中国对邻国的文化输出,岩彩画在日本、韩国得到了发展。尤其在日本,岩彩画不但一直保存至今,而且由泥墙上的绘画移到韧性极强的日本和纸上,其表现工具和表现能力都得到了拓展。至今,岩彩画反而成了日本的国画。因此又有“日本画”、“东洋画”之称。
王见说,“岩彩画”这个名字也来自日本。上世纪80年代,包括胡伟、侯黎明在内的一批中国学子赴日留学,在日本学习使用矿物颜料绘画。归国后,“岩彩画”概念也就被带回了国内。
王见指出,即使在日本画界,也承认岩彩画是源自中国的东西。“我们策划这个展览,希望让岩彩画在中国的美术史上找回应有的位置。也希望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在水墨之外,中国画还有另外一条源流,而且出现得更早。”
重提“岩彩画”:
中国画水墨传统该“歇一会”
在王见看来,对于岩彩画“国画源流”的重新定位,具有重要意义,“长期以来,人们提到中国画,直观感觉就是‘水墨’。但随着时代演进,这条中国画创作道路越走越难,水墨技法本身的发展也阻碍重重。画家们不得不借助于西方创作思维,于是有了岭南画派。岭南画派早期的探索很有意义,但是这套系统毕竟是人家的,如果继续走下去,那就会变成油画、水彩画,而不是中国画了。”重提“岩彩画”,就是试图通过证明它在中国传统绘画史上的“正统”地位,为中国画的未来走向提供另外一种选择,“我们希望让中国画中的水墨‘歇一会’,让大家重新考虑考虑色彩的问题。”
一个有些刁诡的情况是,在最早将“岩彩画”这个概念引入中国的一小群艺术家中,目前有些人又倾向于不必将岩彩画单独“放大”,认为它不过是一种“综合材料”,并无特殊之处。对于岩彩画的解读,还是应当从作品的艺术性入手。对此王见并不认同。他认为,岩彩画使用的矿物质颜料,无论从起源还是发展过程上看,与西方颜料体系即可互相参照,又有明显区别,是“东方”的色彩系统。目前在国内的岩彩画界,使用的颜料种类成百上千,而在日本则更多。西方颜料使用油性介质调和,岩彩画颜料则采用水。因此对于岩彩画的研究,就不仅仅是一个“材料”的问题,更牵涉到对传统东方文化、中国文化的理解,对中国艺术起源的解读。
那么为什么要在明年的展览中,将敦煌摆在格外突出的位置?“通过对敦煌的个案研究,以及广泛展现近年国内岩彩画创作者们的探索,我们希望通过一系列的展览,将岩彩画中体现的东方,或者说中国传统造型体系和色彩归纳出来。这次的展览不过是开一个头。”王见解释道。
变革方向:
用“敦煌艺术”
取代“透视光影”?
王见和陈文光等人还有一个“野心”,就是希望通过一系列展览和研究,改变目前国内国画教育中普遍存在的“西化”倾向。
陈文光、林国强从日本归国后,分别在广州美院国画系和设计分院装饰艺术系开设了岩彩画专业课程。从而使广美成为在国内专业美术院校中首先开设岩彩画课程的学校。目前美院在大学城校区专门建立了岩彩画实验室,面积501.04平方米,可同时满足两个标准班(60人)学生上课的需要。在与敦煌所的岩彩画专家们交流时陈文光指出,中国岩彩画教育应该分为三个部分:临摹、写生、创作。其中写生是目前教育体系当中非常缺乏的一个环节。
王见说,目前的国画系,透视、光影、素描等是必不可少的基础,但是这些源自西方的创作手法和观念与中国传统不一致,“正常情况下,教学应当遵循我们的艺术体系,西方绘画只是参照,但现在都快完全按照西方的路子走了”。他认为,应当考虑将“东方的造型体系和色彩体系”纳入教学的范畴,让学生循着自己文化传统的脉络前行。为此他们计划与敦煌方面签订合作协议,每年组织学生到敦煌去观摩、写生、研究。如果可能,将逐步在美院的教学中,引入敦煌艺术研究的成果,引入敦煌的造型,敦煌的色彩。
目前,岩彩画已经为越来越多的国人所认识,多个省区都出现了“岩彩画家”,文化部中国艺术科技研究所等也连续举办岩彩画高级研究班。王见认为,岩彩画是中国传统绘画中本就有的东西,目前他们做的事只不过是“还原”,而且影响还很有限。要想在更广的范围中将岩彩画的深刻内涵传播开去,需要国家层面的支持以及更多的研究成果和艺术作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