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是一种表达

 抹不掉的是一种表达

 

文/罗奇

 

     2009年伊始，对于我来说，不是又一个春天的来临。时间似乎在停滞，空气里有种特别潮湿的味道。或许是因为我自身，也或许是因为2009年的世界就是这样，我觉得自己是在混混噩噩的过着日子，外部的世界也似乎离我越来越远，如果不是每天总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牵扯我转来转去，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创作仍然在继续，只是进度慢了下来。站在苍白的画布前，像个游魂般，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觉得我需要一点新鲜的东西来刺激一下，否则我会像沉在鱼缸底部的鱼。所幸的是三月份有一门下乡风景写生的课程，没作多少考虑，选择了那个遥远的藏区甘孜，带着一帮学生，逃一般的离开了广州大学城。

 

     藏区，其实我已经去过一次。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想象中的美丽风景也就是那么回事。大自然的造化总是鬼斧神工，无论我们怎样的惊叹，他总是在那里的。而且在你的生命时间之内，你不可能完全领略它。也不可能穷尽它。这样的想法或许有点消极，有点犬儒主义的味道，然而我就是这样来思考的。也或许是害怕眼前的事物无法超越我的期待，而引起我深深的失望罢。很多时候，我总是努力地拒绝对即将到来事物的期待。

 

    在甘孜画画的时候，我无法马上投入到绘画的状态中，时常陷入到一阵阵的静默中，静默是对辽阔的最好诠释。望着蓝天，那纯净与透明似乎无所不包，在这样的一片天空下，你无法想象还有另外一片天空。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你坐在那里，如此渺小，渺小得就是那石头与尘土，在你的头顶上有那么广阔无垠的纯洁的天空，所有细密的心思都显得是多余，显得肮脏与丑陋。虽则你向往那个远处的山头，但要实现它是如此的难，用你的脚步一步一步的丈量，得付出足够的耐心，你不可能很快，否则会气喘吁吁，你是如此的沉重。风沙不断地从你身旁飞过，苍鹰在你头顶肆意地盘旋，尘土围绕你轻盈的起舞，一切在告诉你，放下你所有的一切，命运植根在天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可是人无法洗涤清自己的欲望，我也一样，只是在某一瞬间，有那么一种感觉，身体轻盈的似乎可以飞翔。然而现实很快的将你拉回来，比如我的绘画，究竟我在画什么呢？为什么要顶着烈日在那里画呢？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纯粹，抹不掉的是一种表达，面对画面我所倾诉的，真的那么重要吗？突然想起鲁迅笔下的那个祥林嫂，喋喋不休地诉说她所认为的比天还重要的痛苦，可是对于他人呢？没有谁去与她感同身受。每一笔在画布上的游走，也是在不断地诉说，谁来走进我的世界，倾听我的心声。每个人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夸大自己的痛苦与感知，像个撒娇的孩子，一定要别人注意。我知道我是无法放弃绘画的，只要在室外一支起画架，世界就会安静下来。但我可以努力的忘记所需要的，不要表达，不要风格，不要技巧，不要意境，不要情绪，更不要什么问题意识，也不用担心谁喜不喜欢。一切都不要，只是画。时间在寂寞地溜走，我体验到一种凝固的感觉，世界在你的身体之外。

 

时间在快乐中总是那么迅速，面对甘孜的风景，我也逐渐找到画画的感觉。在我的意识里，三四月份的甘孜不是枯黄枯黄的大片草原，有三种主要的颜色在我眼前晃动，或许是一种浓缩与提炼罢，给我感触最深的是蓝、洋红、白。蓝是天空的纯净，永远是主调。可在我的画面上，我不能那样做，那片纯净的蓝天是假的，我无法相信它，尤其挪到我的画面，更加不能让它如此地蓝澈，对于天空，我视而不见，我让它变得很灰，让它一点儿也不起眼，最好是忽略它。然后是洋红，那种红色像是鲜血，比洋红实际要暗，它零零星星地点缀在甘孜的大地上，像颓废的母亲身上点点渗出的暗红的血。还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白色，这种白色不是雪山的白，那太普通了，这种白色是河床、树木、土墙的颜色。它是一种诡异的白，混合一点点兰色；有一点点骨头被烘干的感觉，即使在阳光下，也是显得有点阴森，可以叫它惨白，苍白，灰白。这种白成为我画面的印象。我不知我为何要以这种方式来感受眼前的事物，但它确确实实就是这样，静默地面对它，这样的一种色彩逐渐占据我的视线，我知道自己该怎样去画了。

 

出走带来新的感觉，放弃是一种解脱。从甘孜回来，我仍然积极地参加一些展览，发表一些作品，写一些不痛不痒的文字。生命中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当爬过了一座山，又爬过了一座山，回头看看绵延万里，没有什么容不下的。卸下心中的执拗，打开的是另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