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现实主义的态度

 

文/罗奇

 

 

软现实主义是针对硬现实主义提出来的，最基本的理念是“硬实力”与“软实力”的一种对比。“软”代表的是文化，“硬”代表的是军事；“软”代表的是精神，“硬”代表的是物质；当把这样一个概念单独提出来的时候，这里面有一种文化独立的意识在里头。也就是说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西方的文化语言价值体系，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二十年来虽则取得很大的进步，走完了西方百多年的历史进程，但我们也得看到这二十年的当代艺术史也就是一部模仿史。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中国还没有真正具有文化独立意识的当代艺术。中国的当代艺术一直是以西方的价值体系为标准的，艺术家的成功一定要以获得一个西方的什么什么奖才行，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卡塞尔文献展等等。中国当代艺术玩的所谓前卫的概念也是西方过时的或已经消失的。所以，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虽然摆脱了民族独立的殖民状态，但在文化上还没有完全摆脱，处在一种殖民或者说半殖民的状态，软现实主义在这种意义上是呼唤一种中国的文化独立意识。提倡具有中国真正的文化独立自主的文化精神，建立起自己的价值判断系统，不以西方的价值观念为准则。

 

软现实主义提倡一种文化的本土意识。在作品上体现艺术家对于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理解和渗透，体现一种对于传统文化的自信。软现实主义毕竟是针对当下的文化现实的，艺术家毕竟是生活在中国的，拿西方的思想来套中国现实，肯定有点牵强。中国的艺术应该展现一种气度，这种气度是一方面不排斥西方优秀的文化理念，从容的学习，另一方面是将自己文化根本立在中国。但目前当下的艺术不是这样的，当代最当红的当代艺术家无不是套用西方的过时的理念再拼帖简单的中国符号。尤其是政治波普，就是一种恶俗的向西方献媚。真正的中国当代艺术是具有深厚的中国文化传统和体现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

 

软现实主义的“软”不是软柿子任你捏，这种“软”是表明一种态度，是一种不合作的态度。也就是说面对强权不任你摆布，不跟你合作，拒绝跟你玩。这种态度是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独立态度。目前，艺术家的创作是非常被动的，画廊、策展人、批评家等等无不在干扰艺术家的创作。大大小小的展览是策展人说了算的，艺术家的创作理念得服从策展人的意志。更有甚者，策展人找到展览场地，给出一个概念，然后挑选一些艺术家进行创作。在一定意义上展览会更具有现场感，发挥了艺术家的现场应变能力。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跟中学生的命题作文有啥区别呢？主要问题在于艺术家处于被动地位，策展人左右了所有艺术家的意志，艺术家也急于通过参加著名策展人的展览，从而抬高自己的学术地位。许多艺术家百般钻营，就是为了挤进某知名策展人的圈子。甚至出现艺术家与策展人、批评家等组成的策划团队，出点子、出方案推销艺术家。艺术家的作品在很大意义上与他本人已没有太大的关系，已经几乎没有艺术家的个人独立思考。有的只是商业炒作，跟广告公司的宣传策划无异，只是冠以艺术之名。有些大牌的策展人甚至希望依附大型展览来左右中国的艺术市场，就拿威尼斯双年展的策展人来说，他希望通过威尼斯双年展来给中国艺术带来新的信号。策展人长期生活在国外，他对中国艺术的了解又有多少呢？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背后有一个威尼斯双年展这样的庞然大物。威尼斯双年展的总策展人在中国呆了一个星期，就找到了中国最优秀的艺术家。这一切是令人怀疑的。即使双年展真有很高的学术水准，他希望让全世界的艺术趋同化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软现实主义所表明的态度是既然你如此强大，那么可以选择回避。惹不起咱躲得起。谁也别想通过一种强权的方式来左右我。

 

软现实主义的“软”也并不是一种纯粹的退避状态，这里它是有针对性的，它关注现实、关注当代、关注人性本身。他质疑所有的一切的既定模式，对冠冕堂皇的叙事采取独立、清醒的思考。不与它所怀疑与批判的对象发生直接对抗，通过对自己内在的建设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软现实主义提倡一种作品言说的间接性，这种思想实际是与中国传统文化意识息息相关的。“盐之于水，体匿犹存”—也就是说盐溶水中，你看不见它，它还是在那里的。中国文化里有一种语言表述的间接性，它不会直接告诉你我要说什么，把真正要说的话隐藏在作品的背后，当你透过现象去审视作品的本质时，你会发现有一个更大、更有趣的世界。从而也增加了作品阐释的更大可能。像中国的禅宗。一个个的个案背后有一些扑簌迷离东西让你觉得意趣无穷，这也是一种东方式的智慧。中国画的笔断意连、空、知白守黑等等都是这样的一种哲学。而西方的表达方式是直接的，进攻性的。这两者并没有高下之分，但东方的哲学智慧是植根在中国人的骨子里的，为什么要去改变它呢？也许在于商业、政治等其他领域，西方的思考方式会提高办事的效率，但对于艺术来说，东方的思考更适合艺术本身。软现实主义的作品表述是隐晦的、含蓄的，这实际上也是在追求一种作品的深度，这种深度将作品的力量隐藏起来，也许你看不到，但你可以感觉得到。它不张扬、不做作，将汹涌澎湃的内心力量控制在一种临界点的状态，蓄势待发，蓄而不发。隐隐的力量在作品的深处，你能感觉得到，甚而与你的内心共鸣，但它决不会伤害你。

 

当代艺术发展自杜尚以来，一直秉承的是一种怀疑与批判的精神，这种精神的核心理念就是解构。这种“解构”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破坏性的力量。这种理念有一种好处就是可以引导大众对一切恒定的事物进行反思，从而对一些不完善的事物、思想进行改善，使人类的生活、思考等进入一种更加和谐的状态。但我们从艺术的本身来讲，这种解构实际上也进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杜尚自上世纪就通过它自身的艺术行为提出了艺术死了这样一个概念，话已经说到了尽头。后世的艺术家无论你怎么玩，也无法逃脱出杜尚的语言逻辑。软现实主义在这个意义上对此是质疑的。现实主义是针对现实的，那么“软”在此是对现实的一种再改造，是一种建构。这种建构不再夸大艺术的解构成分，而是将主要的精力着眼在建构上，重建艺术本体的内在价值。软现实主义也是着眼于中国现实的，它希望将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与当代艺术内在融合，不是一种简单的油画民族化。通过艺术家孜孜不倦的努力重新建构一种新型的、有生命力艺术生态，也是向西方从容的传达出中国艺术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自信，一种独立的态度。

 

                                                                                                                                                          罗奇

                                                                                                                                                             2007-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