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油画艺术作品解读（11）——《肉食图谱》不平等——世界的本质读

江东晛

画家创作这幅画的灵感来源于一张牛肉分割部位图，那上面将牛身划分成十几个不同的区域，并一一标出其名称，如“里脊”、“肋条”、“花腱”等。于是，画家江海以它为蓝本，再次使用了“人体置换填充法”，将姿态各异的人体置于食用牛体内各分区。于是，他们成了牛体内的组成部分，成了牛的“肋条”、“肌腱”和“里脊”。

这幅画的表意与《节肢动物》有相似的地方，那每一个人都代表了社会中的个体，而“蜈蚣”、“牛”则是群体社会的符号。整体与部分的辨证关系，依然是这幅画的寓意之一。但与《节肢动物》不同的是，这幅画中的人体不再与前者那般整齐划一，而是大小各异。最重要的是，他们居于不同的部位。

有点买肉经验的人都知道，不同部位的牛肉价位是不一样的，里脊可能比别的部位更贵点，这是因为它们的品质更佳。而“脖头”（颈部肉），因为粗糙坚韧，无脂肪，与肉质“极细嫩”的里脊相比，价格自然较为低下。现在，画作中上述这些部分均用人体来代替，那么按照等量代换的原理，作者在问：我们人类是不是也和这些不同部位的肉一样，价值不同，贵贱有别，彼此不平等呢？

“平等”与否是人类社会讨论已久的话题。在东方，“平等”的观念在佛教思想中表现得最为突出；在西方，启蒙运动替新兴资产阶级打出了“平等”的旗号，并最终传遍世界，成为国际法和大多数国家宪法的人权准绳。当今，环境问题突出，有的人喊出了“众生平等”的口号，呼吁大众爱护环境，包括爱护生物。可是我们又看到，生物有动物、植物之别，动物有灵性高低之分，人有欧罗巴、尼格罗、蒙古三大人种，社会有超级大国和最不发达国家之异。放眼望去，在空间上，“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莱布尼兹）；在时间上，“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赫拉克利特）。由此观之，在我们的先验时空观念中没有任何相同的事物，我们如何说服自己，才能去承认它们的平等性呢？

于是，世界各地的等级理论一一生成。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提出了“自然的层级”论；在中世纪的欧洲，阿奎那创造了从上帝到物质的一整套“层级说”；在中国，儒家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礼教束缚民众；在印度，种姓制度中的不平等更是纷繁复杂；在日本，士、农、工、商四个阶级泾渭分明。不平等的剥削与压迫伴随了人类几千年。

但也有人试图证明万物的平等，庄子在《齐物论》里提出了“寓诸庸”，也就是关注于实物的功用上这样一个方法。他企图打破“是非”、“彼此”、“然否”的界限，将事物“齐一”到“道”上。但是庄子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无非是要肯定自己而否定“儒墨”，既然如此，这不还是有是非之分吗？这不还仍然是不平等吗？所以，庄子的结论，归根到底是一种悖论。

但庄子的另一个寓言故事倒正好切合这幅画的意境——庖丁解牛，只是画家表现的并不是“缘督以为经”（《庄子·养生主》）的道理，而是让自己充当解牛的“庖厨”。他是把社会当牛来分解。这幅画倒是蕴含着几分现象学的意味。现象学认为，意识是具有意向性的，意识体现的总是客观实体而非自身，因此，“我”的意识在一定意义上就是世界的自在模样。现在，画家意识到了万物的千差万别，意识到了人间的贫富差距。他的意识就是世界本质不平等的体现，所以结论是：万物和牛的各部分一样，总是不“齐一”的。也许，这个结论是难以让人接受的，但它就是我们触目可 及的事实。  

2007.2.9 于天津市南开中学高二14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