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晛
这幅画的场景与《春暖时节》相同，不同的是，这回正在交尾的换成了苍蝇——丑恶、肮脏的代名词。
人的身体仍旧是腹部的填充物。
念过《三字经》的人都知道，其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意思是说，大凡人在幼年时，天性都是善良的，天性原来差别不大，只因受环境影响，习性才变得良莠不齐。这就是孟子典型的“性善说”。他认为，人性不是无善无恶的，而是“人之向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至于“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拍水使它跳起来，可以高过额头；抽水使它倒流，可以引上高山），那并不是“水之性”，而是“其势则然也”（形势使它如此）。这“势”，也就是外在条件——不良的环境会使人“丧其本心”，但并不是人本性中无善。为此，他曾与告子进行过一次著名的辩论：
告子曰：“生之谓性。”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欤？”
曰：“然。”
“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欤？”
曰：“然。”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
——《孟子·告子上11·3》
也许谁都不会承认猪、狗、牛的本性与人一样，但是，画家江海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认为牛、狗与人本性相似，就连苍蝇这样令人不屑的东西也与我们“习相近”。
但即使是这种情况，我们也无需太大惊小怪，画家也无需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似的浪费笔墨刻意表现。因为，儒家思想早就承认：“食色，性也。”自古至今，也常有“人与动物异者庶几（很少）”这样的言论。百年前，佛罗伊德在他的精神分析理论中也说，人类意识所能操纵的自我行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少得多，我们与动物一样，也是受本能驱遣的动物。而且，具有与动物一样的本能也不能算“恶”。纪伯伦在自己的散文诗中就曾经阐述过这样一个道理——不善不等于恶。
可是画家为什么还要画这幅画呢？我说过，画家一向是关注现实的。所以，只有把这幅画放在“当下”这一历史范畴中去，才能领悟画家的思想精髓。
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社会主义的新时期，经济蓬勃发展，人们安居乐业。按照马克思“物质决定意识”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我们现在应处于一个精神充实、道德完善的社会。但是，社会现实远不是如此，反之，社会的道德状况是每况愈下，先是“道德缺失”，继而是“道德滑坡”，现在甚至是“道德逆向发展”。报载，某市国庆时为美化城市，在广场及街道两侧摆放了许多鲜花，可节日过后，未等市政人员收回它们，这些美丽的植物早已所剩无几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下许多人修身不足，精神空虚，他们不但不向上追求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反而“苟狗营蝇”，沉浸到自己的本能与私欲中，并以之为享乐——就像画上的苍蝇一样。更可悲的是，始作俑者竟是一些政府官员。就在前不久，中央刚刚处分了一批高官，原因除了贪污腐败，无一不是伦常丧失：重婚、包二奶、养情妇。为此，胡**总书记还专门召开了一次干部学习会议，重点便是高官作风问题。官员是什么？公开的说法是“人民公仆”，也就是人民大众的带头人，既如此，就必须得像伊尹所说的“先知先觉”者那样，他们的所作所为必须是“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孟子·万章下10·1》）。官员的作风好坏，直接影响着整个社会的道德风尚。现在如果官员带头干这种违法违纪违反社会伦常的事，如果官员带头沉浸在这种“淫色”之中，如果官员带头以动物性的本能满足自己的欲望，那么还怎样指望老百姓有更高的精神修养与境界？人的智慧在于节制，在于顺应而不泛滥自己的本性。而现在，“先知先觉”的人都以本能为淫乐手段，这社会还能不充斥着一群禽兽吗？
官员的这种错误，在于他们的修养不够，在于他们没有“自任以天下之重”（《孟子·万章下10·1》）的这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在于他们的自私。而“自私”同样是人的本性，这一点早在英国17世纪资产阶级革命时就有人提出过，他就是名垂千古的政治哲学家——霍布斯，社会契约论的奠基人。他在《利维坦》一书中是这样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的：人的理性不是用来判断是非的，而是作为“工具理性”而存在的，即，每个人的理性都是在告诉自己如何才能更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欲望，以便生活得更好，所以，在人类原始阶段，每个人都相互猜忌，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相互残杀。这就导出了霍布斯的一条名言——战争是人的自然状态。后来，人们的工具理性意识到，如果这样下去，很可能自身难保，于是，为了能更好的生活，他们互相放弃一部分“自然权利”，维持相对的和平，以求得自身的发展。所以，社会就是由这种相互让渡“自然权利”的特殊“契约”构建起来的。霍布斯的理论显然是进步的，但其最大的缺陷就在于将人的本性描绘得太自私以至于趋近于恶了。他忽视了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胸怀天下、富有公心的人，为了公众，他们甘愿“舍生而取义”（《孟子·告子上11·10》），而又不是沽名钓誉。这些人，就是古代的“士”，而这种标准，也是用来要求为官者的。可如今，官员们自私，民众也自私，社会上有多少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们是丧其良知而淫享本性的空虚者，就好像这交尾的苍蝇一样，散发着一味歆享本能的恶。
总之，行使本能不是错，相反，这是顺应自然法则；但过分就是恶。我们不是要禁止本能，而是要使本能的行使“得其道”。画家的这幅画并不是表达他的绝望，而是在警醒世人，不要沉浸于本能享乐的“美感阶段”（克尔凯郭尔），而要向更高的精神境界进发。
2007-2-13/天津市南开中学高二14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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