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侗乡话扬笛

杨忠
        十月的阳光灿烂得没有理由，那天在外写生，一个女子袅娜走过砾石铺满的田埂，黑色的披肩迎风开放，笑眯眯的对着我们说：“真了不起！”——她就是扬笛了。她总与我们相去一段距离，时不时用镜头瞄准我们……那天我们在风雨桥上吃烤鱼、喝侗乡的米酒、听流水的歌音，在草垛上拍阳光和微笑、拍矢车菊和相逢的快乐.........
        扬笛是为侗乡的风俗而来的，她要进入侗家的生活……
        黄冈是距离黎平县城有85公里的侗寨，有15公里的山路只有摩托车和双脚才能行走。扬笛的到来让整个村子变得像过节一样，在寨门饭桌上，唱歌敬酒是侗家人的风俗，酒歌是侗歌里的一大类。歌词多为歌者现场即兴发挥。歌词唱：
北京来的姑娘你赛过天上的神仙，
走进我的家乡树木都为你欢畅
喝完这碗侗家的米酒我们就是一家人
喝完这碗米酒我们从此心连心
……
春天你来有布谷为你唱歌
夏天来有鸣蝉给你欢乐
秋天你来月亮特别明亮
冬天你来炉火给你温暖
……
侗家的米酒请你慢慢喝
月亮升起来了我们的友情越来越温暖
小伙子看你看到太阳落下山坡坡
姑娘们看你看到月亮走出山窝窝
扬笛的到来我们的心里都很幸福
你离开我们我们的心里会一直空落落
……
        扬笛被灌了一牛角的上好米酒，没有耍滑的她咕嘟嘟的一口气喝完，天旋地转后随即便被大家塞进竹子编成的“花轿”里，晃悠悠抬着便到寨子里“游街示众”，村寨里的男女老幼簇拥着、笑闹着……扬笛在“花轿”里简直笑岔了气。寨子游了一圈我们就被安排去放浅了水的田里抓鱼，扬笛穿着那种裤裆低垂宽松的休闲裤，一双圆头绣花布鞋，走路轻巧，气质高雅，简直是魅力十足。一时要下水还不知如何摆弄才好，一群妇女“妈呀、娘呀”的用侗话感叹这位远来的客人，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那些美丽的姑娘们的害羞的目光不时飘落到扬笛的衣服上，一时，看风情的人成了一道风景。
        为了欢迎扬笛的到来，寨子安排了一场很纯粹的侗族晚会。晚会的内容都是侗族的原创。一曲接着一曲——大歌、琵琶歌，叙述着爱情、故事、历史、礼仪……美丽的身影和美丽的歌音在舞台上流淌，扬笛安静且安详的沉醉……村庄从宁静中醒来，畜叫禽鸣和人们的问候充满了村庄的每个角落，扬笛很早就到村庄里拍照了。她拍那些早出劳作的老人、妇女，他拍那些洗衣洗菜的场景，从窗口探出来的笑容，好奇的目光，闲适的动物……
        中秋节我们到堂安，这个以“侗族生态博物馆”享誉海外的侗寨在下午的阳光里显现着温暖的红色。这里的老乡在忙碌着准备晚餐，为了中秋也为我们。距离晚餐的时间还早，年长的老爷爷做我们的模特，一时，我们的周围便围满了不大不小的孩童，他们用侗话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们能听懂的是他们侗语里也借用汉语的“画家”，学生会选择性的给我们翻译：
“妈呀，姑娘画家的手指那么长啊！”
“莫吼，莫吼，眼睛出来了。”
“鼻子也出来了——像很！”
“公（侗族对爷爷的称呼）笑起来嘎！”
“娘啊，当真好。”
……
“姑娘画家画得最好！”他们指的当然是扬笛。
……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糯米酒、黑米饭、酸汤鱼、腌肉、血红、牛瘪、蚂蚁菜、新鲜的烧红辣椒泥……堆满了桌子。一位大娘拿来一款女式的侗族盛装让扬笛穿上，妇女、姑娘们忙着过来梳妆、戴银饰——这位艺术家一时间俨然成了侗家女，一切就绪，歌声和琵琶声就响起来，姑娘和弹侗琵琶的后生穿着节日的盛装一字排开，把扬笛夹在中间，他们唱——
远方的客人啊你们带来今晚美丽的月亮，
我们在这迷人的月色里为你歌唱。
侗家的米酒在地窖里藏了一天又一天，
等待客人的日子一年又一年。
喝下侗家的米酒会给我们大家带来福气，
喝下这碗米酒我们就成了姐妹兄弟。
干了——呜呼——干吧——呜呼——
……
唱着唱着，酒歌慢慢的就掺和着情歌了，
看到你我的心已经醉了，
过去过来的日子都是浑浑噩噩的，
我们的心原来早就是相识的，
见到你的时候我只能泪流满面，
这碗酒是我的情意，
这碗酒是我一直以来的思念
……
干了——呜呼——干吧——呜呼——
       月色正浓，酒足肉饱，我们在田野中央生起了熊熊的篝火，一群人围过去，正好也是寨上的姑娘、小伙们学侗歌的时间。学生的祖母是寨子里的歌师，因为很老了，她把这歌师的重任交给了孙女。我们手挽着手围着篝火边唱边舞，就如同一直就在这侗寨里生活着。月色很美，歌声和琴声悠扬，篝火映照的每个人的脸庞都红扑扑的。
        我们到田间收割稻谷，扬笛挥舞着双臂体验着在木桶里打谷子的辛劳，她的那股子拼命劲丝毫不让须眉……堂安周围侗寨密布，我们一天又一天的写生、拍照，真有点流连忘返了。
一路走过，小黄、增冲、肇兴、银潭、占里，也不知照了多少的照片，也不知喝了多少的美酒。我们行在侗乡，醉在侗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