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兮岫兮道丽江

李柰
        假如云南是一串多彩的珠链，那么丽江一定是这串珠链上一个别致。因为它不耀眼、不璀璨、不华丽，但是只要你见到它，它就能稳稳地抓住你的眼，继而静静地走进你的心，那么从容，那么不露痕迹地让你再难忘却。这是雨岫对丽江的评价。
         雨岫去过两次丽江。当她背着画箱，立在这方古镇的青青的石板路上，听着溪流在石板路下淙淙流过时，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丽江是纯朴的，从天到地，从建筑到民风，都是纯朴的。丽江的天很蓝，蓝得没有杂质，印到水里，便是另一个没有杂质的蓝，水是极清极清的。站在这样的天地间，怎容得你的心有杂质？丽江人住的小楼是用竹木编出来的，静静地戳在水里，与水中的影子相映衬。竹木小楼里偶尔传出一两阵笑声，穿过水，梦一般地递入你的耳中，是熨熨帖帖的酥痒。站在这样的街道上，怎容得你的心有杂质？这也是雨岫的感受。
        雨岫爱画丽江，因为这一份难得的感受。画山水的人总爱讲“天人合一”，把它奉为艺术创作的至高境界。其实天人合一是什么？据我理解，就是心与自然的谈话：自然静静地走进你的心，滤掉了欲望与焦虑，还原了纯真与宁静；而你的心也触摸到了自然，感受到它的永恒与辽阔。于是，心随着自然一起，变得永恒，变得辽阔……
        丽江就这样走进了雨岫的心，雨岫也开始用画笔触摸丽江。
        我的许多朋友都这样告诉我：“到了云南，一定要到丽江！”但遗憾，我到过云南，却没有到过丽江。我认识丽江是从朋友们的口中和画家们的笔下。其实有时候，我很想上网走走，看一看关于丽江的图片，但都因为过于好奇反而阻止了这个念头——且让想象在无限的空间里行走吧。我心中的丽江，该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吧？穿着白地蓝花的布衣裤，娉娉婷婷走在前面，忽然听到了谁的呼唤，仓皇间猛一回头，露出了一双亮亮的眸子和水一般清洁的脸。我心中的丽江是浪漫的，朴素的浪漫。
        雨岫笔下的丽江据我的想象有一些距离，它们带有浓重的写生味道，朴素，却不浪漫。它们是生活的、真实的、柴米油盐的，但这真实是中却荡溢着一种宁静与悠然，不避世的悠然。这，该是雨岫立在丽江街巷中的心境吧。
        我在画家笔下见得最多的丽江，是屋顶，密密层层、重重叠叠的屋顶，青魆魆、乌油油的，带着江南建筑独有的浓重的水墨味，画的上方露出一角白的天。有时会有一缕炊烟、几个红点（是灯笼吧），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更把这屋顶下面的生活躲躲藏藏地变得神秘起来。雨岫的画，便揭去了屋顶，把这一缕炊烟、几个红点带到了观者的眼前。她不俯视，不远观，而是真真正正、踏踏实实地走进了丽江地街巷，用画笔记录丽江，把丽江屋顶下的生计一点一滴地誊到了宣纸上，用没有杂质的心境誊录着。这些画中，当然也有青青的石板路、淙淙的小溪水，还有偶尔传出一两阵笑声的竹木小楼……
        翻阅着雨岫的丽江，有种湿润浸透着我的眼睛，雨蒙蒙的，挺滋润、挺享受的感觉。她的丽江有异于她笔下那些北方抑或江南的山水。所异之处不仅在笔，更在于心。作为一位山水画家，雨岫跑过许多的名山大川，北方的、南方的，浑厚苍茫的、钟灵毓秀的，不同的风景锻炼着她的笔墨，滋养着她的心性，也丰富着她的阅历。她细细品味并愉悦地享受着行万里路的感觉，在不停的行走中，她的心更踏实、更充实，她的眼界也逐渐宽广、技术逐渐成熟。就这样走啊走的，直到有一天走进了丽江……
        雨岫说，丽江像一个安静的驿站，不声不响地包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到了丽江，你会忽然觉得自己累了，它阡陌交通的街巷、纯净朴素的民风、舒缓闲适的节奏，像一张带着浅浅的微笑的平易温和的脸，逼着你放下行囊，向她靠近。于是，雨岫放下了行囊，随着丽江的节奏，舒缓地走进丽江的街巷中。
 丽江入画，因为美。美好的丽江也自然而然走进了雨岫的画中。南山北水的闯荡，给了雨岫许多笔墨上的锤炼，因此画丽江，在笔墨语言的选择上她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般地，丽江在她的笔下流出了——
        一座小石桥，桥洞弯弯的，呈拱形，沟通着南北的街巷。桥上有人走过，撑着红花伞；桥下是洗衣的女子，正把将洗的衣服泡进清澈的溪水中，也是艳艳的红……远近是高高低低的竹木小楼，赭灰的，略见斑驳。桥上桥下，两片红艳似一双眼睛，呼应着，给这幅诗一般的画做韵脚，而略见斑驳的竹木小楼是丽江岁月的述说，也是诗一般地。
        一片水塘，清清亮亮地伏在画底，水塘中零星的碎石会带你上岸，岸边是亚热带才有的草与树。掩映在草树间的，依然是高高低低的竹木小楼，再远，便是青黛的山了。从下往上，从近到远，完成了一个画面。这幅画也是有眼睛的——你不见那些晾晒在竿子上的衣服吗？红、黄、蓝、绿；还有觅食的芦花鸡，东逛逛西走走，管他潜入谁家院！更有小院里贴在赭灰门框上的大红对联。这一切，在雨岫的笔下都活了起来，讲着各家的生计，在一片水墨的汪洋中，可不是一眨一眨的眸子！
        左右两道竖起的粉墙给画面中间挤出了一个空间，在粉墙的斑驳的烘托下，那个挤出的空间拼命将观者的视线往里拽、往里拽。里面是一道绚丽的色彩——暗红的一角门楼影影绰绰地躲在一蓬树间，红红绿绿的旗子很写意却很抢眼地飘着，几里之外都看得见。这，该是一家酒铺吧？
 ……
        写生丽江，雨岫花心思最多的是构图，她希望用自己的视角介绍丽江，不同于其他人的视角。于是，她笔下的丽江才会如此惬意。它们像一首首小诗，很抒情；最似诗的，它们总有一两块夺目的色彩用来押韵。可以说，每一幅画都有一个韵脚，阳伞、花衣、竖起的旗子……而这韵脚刚好是画的眼，充满生气的眼。雨岫说，她还会再去丽江，再画丽江。这，又给喜欢她的画得朋友带来了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