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是是非非》

      这书里夹着的文字，其光阴横跨了十七年。光阴的两头，一边是一个初为人父的年轻人，正伏在婴儿的摇篮边写一个画家的故事。《李世南的水墨世界》是他的处女作。一边是一个已知天命的中年人，正为他即将出版的这本小书撰写序言。那个婴儿已长大成人，正和他的母亲在另一间屋子里说话。

      两个情景叠合的中间，本该还有很多的情节和场景，俗话说人生如戏，遗憾的是大多都随光阴淡远或消失了。零星的文字或可提供一点线索，还能证明我生活中曾经有过的内容，所以，有机会将它们集结成书，我当然高兴。

      借校稿的机会，我把文稿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读后的感觉是，包括“艺评”，所有的文字都是因了“是非”而生动的。不知读者如何看待这些“是是非非”，但他们必须承认，人只能靠“是非”和自已的时代发生联系。这便是本书的价值。

      我主要的工作方式是画画，文论部分的话题多与我的专业有关。选择实验水墨更象是选择了一种生存方式，意味着除了画画，还必须学会用文字阐释自已的艺术与主张，这就难免会因观点不同与人发生理论上的交锋。其实，争执并不能决定理论的正确与谬误，最终的结果还是要靠事实说话。事实证明，遭遇诸多非难的实验水墨不仅没有半途夭亡，相反是以它不容忽略的存在，稳健地被写进了美术史。对我而言，用文字写作只是一种生存的策略，重要的是把画画好。

     “艺评”中大部分文字是我为朋友写的，一般来说我不给人写评论。从严格意义上追究它们算不算评论，其实无关紧要，拿它当什么读都行。我个人倒是极喜欢这部分的文字，写得比较感性，读起来很轻松，而且这里的风格，全不似论争文中的咄咄逼人，若能再考虑我画的是怎样一种水墨画，会觉得人的内心真有意思。我曾想象它是一间四面有窗的房子，每扇窗都朝向不同的空间。

     “自述”中的文字都很零碎，多不能成章，是我在创作过程中随手写下的，可称之为思想的碎屑。作为一个画家，我擅长的是挥毫泼墨，但另一个习惯也成了我个人的特点，即习惯了在作画过程中，随时用文字记下我对艺术和生命的感悟与思考。这些零星的纸头，日积月攒，虽说都是些只言片语，得之于偶然亦不见深刻，但化石般地保存下了我无数个“当下”有过的心绪与思想，及一条解读我作品的真实和直接的线索。

      人们常常无法客观地界定张扬与寂寞的慨念，张扬或可被解释为张狂，而寂寞则可能被说成是无能。世人的法则总是以多数人做得到或做不到为中庸的标准。我一个画家因写了这些文字，而常常被人问及：画得好好的，干什么要写这些东西？我只好回，张扬寂寞，或者说，我喜欢。

      是的，如果说粗笔大墨的绘画是我生命与精神生活的主体，我毫不怀疑它们在我生后还将被人珍藏，但这并不意味着用文字写下的东西对我就没有意义。训练用文字说事，我觉得这事本身就很有趣，那里的脉息、心诸及飞来的灵感，亦可看做是我生命中的另外一些特质，而文字的清澈或凝重、浅易或晦涩，固然是因题材内容所决定的，但却也在证明文字的魅力，
文字正是因为它的生动引诱了我，才让我写下了这些东西。

      3月21日是我的生日，我把这本文集看成是过往时间送给我的礼物。分分钟都在流逝的时间，如同我们手中的沙，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但倘若打开的手心还留有一粒石子，那便是时间对我们的恩宠。这本文集就是这样一粒石子，时间的碎屑生命的划痕。

刘子建
2007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