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象秩序、符号秩序”与“真实秩序”中行走——林圣元作品的艺术意味

在“想象秩序、符号秩序”与“真实秩序”中行走——林圣元作品的艺术意味

在“想象秩序、符号秩序”与“真实秩序”中行走——林圣元作品的艺术意味

时间:2011-08-09 17:52:07 来源:

>在“想象秩序、符号秩序”与“真实秩序”中行走——林圣元作品的艺术意味

                                             神州行旅图                                                                         林圣元油画

    

        我认为,一个优秀艺术家应当具有两个最基本的条件:一是深层次的文化识别与判断能力;一是高品质的语言驾驭能力。前者能使他的作品蕴含丰厚的哲学喻意,从而具有深层次的文化穿透力;后者则使他在前者的基础上,超越简单的技术技巧层面,使作品语言的表述具有诗化的感人力量,从而具有弭久愈新的文化品味。这两个条件,也是我确定是否为一个艺术家写艺评文章的基本标准。   

        大概半年前,我认识了美籍华人艺术家林圣元,他拿了几幅油画作品的照片给我看,这些作品反映了一种置身东西方文化碰撞空间中的个体心理,使我瞬间联想到法国思想大家拉康的理论模型——“想象秩序”、“符号秩序”和“真实秩序”。拉康这三个术语意义指涉比较灵活,在交织混杂中又各有自我轨迹,既组成现实性的三大界域,也组织经验层面的三种秩序——想象的存在层,象征的存在层,以及实在的存在层。   

        以下, 我就这三大层面谈林圣元作品的艺术意味。   

        一、 想象的存在层   

        在拉康看来,想象是由形象(意识或无意识的、感知的或幻想的)所控导的经验维度,是在镜像阶段的原初认同中建立起来的“文化他者的幻象”,在想象秩序中出现的对象是孤立的、虚幻的存在,自我亦在此形象认同中形成并确立自身。   

        作为美籍华人艺术家,林圣元身处中西两种文化的边缘,因而具有双重的文化视野、双重文化传承和双重“他者”身份。对西方而言,林圣元是一个具有浓郁东方国度色彩的“他者”,对西方读者而言,他那些看似古典主义写实样式的油画,其实并不同于西欧古典油画所表现出的思维逻辑,他把东方文化的情结汇入西方文化的语境中,使他的作品既成为民族文化符号的载体又成为传统文化批判的主体。对中国读者来说,他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中国民间艺术符号和院体出水画符号,其实是对中国文化主观“误读”的“他者”符号。这种剥离传统符号的原生环境与现代人物的移植和拼贴,实则洋溢着西方当代艺术的文化意味。正是林圣元这种双重的“他者”身份,使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开辟了两种文化空间的交融,用西方语境与东方情调结合的双重视角,自如的在东方与西方、过去与现实之间来回穿梭,并在各个不同时期创作出不同形态的艺术形象,清晰的反映了对它们从依恋到逃避再到回归的不同文化态度与文化立场。  

       《花木兰》是林圣元构思了十年才动笔的代表作之一。画中的混血女孩、日本元素与“花木兰”名字本身,都是“他者”是与“自我”相对的符号。在中国,花木兰是富有爱国精神、敢做敢为的女勇士形象,作者以飘动的头发,战马抬起的前蹄与刺出的红缨枪为基本元素,把花木兰从中国民间故事中那个传奇、雄雌难辨的中国古代女子,转型为一个女性意识觉醒的代表,一个积极主动、拥有男性力量、又有女性特征的理想形象。画面中心的女孩是作者以他女儿为模特,中美混血的特殊身份幻化为东西方文化对接的一个特定符号,她向读者投射而来的那种不确定与焦虑并存的目光,仿佛在投向西方文化“他者”的想象与意识空间,手中的箭具有联系古今的象征意味。林圣元有意识地把中国民间艺术符号与西方女性形象并置,以构成一种西方语境中的东方意象,其目的重在借助“自我”与“他者”的游移,建构心目中关于中国文化的价值体系。在《女孩与三国》的作品中,他挪用了《三国演义》中水淹七军的故事,通过中国古典文化的英雄叙事,以西方文化自我审视、自我想象与自我书写的方式,构建心灵深处理想化的中华文化的阳刚和完美的儒家人格,表达了自我在异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伦理、道德、理想的坚守。画面主体,一位手持大提琴的西方姑娘,与背景中的三国人物构成了一个悖伦的情境场,她手中的大提琴成为了一种西方精英文化的隐喻和象征符号。她仿佛刚刚演奏完一曲中国英雄的故事,游移、迷惘、似乎在寻觅什么目光,似乎还沉浸在作品中英雄豪杰为人敬仰的忠、义、信、智、仁、勇的精神品性上。   

        林圣元用西方精英文化的语言方式与中国民间民俗符号语言并置,书写一个过去与现在、现实与梦幻、东方与西方的故事,这既是他的叙事方式也是他以双重“他者”身份行走于东西方语境之间的一种文化策略。

女孩和三国                                                                    林圣元油画  

文姬归汉                                                                                林圣元油画

        二、象征的存在层   

        林圣元多用象征涵义暗示作品的主题和自我的内心世界,传达个人隐蔽的感觉和神秘的寓意。他的作品没有所谓的外在真实,真实就是内在思想的真实,是梦想或象征的真实。他的艺术创作,就是通过一系列的想象和分析,把最内在的梦想或思想的启示浮现出来。 如果细分,林圣元作品中象征的存在层大致可分为三个层面:第一层面表现为画面意境的神秘性与玄奥感,代表作品有《神州行旅图》、《故事》、《龙的传人》、《文姬归汉》等。这些作品以相互类比的艺术手法,创造了复杂的不可分割的象征世界。在那里,西方人情感真挚的或穿行在明清院体山水画的时空中,或静立在中国传统图腾文化的符号前,或心神投入,进入忘我状态的演奏着《文姬归汉》这个中国历史上真实的凄婉事件。在这里,以山谷里从远方传来的悠长回音为引导,把各类作品不同的文化的符号,合并成一个梦幻般的广阔整体。为了精当地表达这种综合的面目,林圣元用了一种典范和复合的文笔:现代人行走在纯净的未被污染的传统文化空间里,气味、颜色和声音在相互呼应,烘托着读者的情感与思想在非现实的自然界里自由翱翔。传统的充实性与现代的不确定性交替出现,令人生出悬念的错格。由于林圣元介于中西两种文化的中间地带,中国是他集体想象中的他者,是他再现或想象的对象,故而,作品中的自然景色,人物行为以及所有具体的表象都不表现他们自身,而是要体现它们与初发的思想之间的秘密的亲缘关系。   

        第二个层面表现为简洁性与瞬间性。林圣元的作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反对陈述、反对直抒胸臆,主张用象征性物象暗示主题和作者微妙的内心世界,在心灵与所欲表达的现实之间,采用沉默、潜对话和潜台词甚至音乐的烘托、气氛与场景的烘托,使裹挟着杂多而难解的意义的意象快闪式地迸射出来,使读者在不大的篇幅中,以超载的形式,在一瞬间接纳非常密集的意象和意义。《立春》就是如此。这幅作品的意义不是对现实摹写所能获得的,它需要读者从主观上去领悟、感受、体验和把握。作品把视觉元素转换为听觉元素,如果你迷着眼,摒住神,静住气,用心去聆听琴音,就能感受着春天的音符从千年前宋元的山水画中徐徐流来,那片绿,那点紫,那一缕缕云彩,让你深入到梦幻般完全与外界隔绝时的快乐情景,隔绝于梦幻的光射之中,沉浸于一种除旋律以外没有任何背景的无垠广阔情境中。作品处处流露出对虚构、对应、类比等物的深刻领悟,在虚构空间中借助音乐与色彩的相互转化关系,建构出一种充满灵性的音乐境遇,在这种视觉向听觉转化的境遇中,音乐以超自然的幻像和神秘的感应,把读者的心灵托升到浩茫无边的寰宇。   

        第三个层面是富有迷惑力和召唤性的审美意象和意境。林圣元的绘画语言是写实主义的,然而他以写实的现实主义语言构造了一个梦幻的、象征的画面意境。从某个角度上说,他的作品更接近超现实主义,只是没有超现实主义的那种荒诞感。《神州行旅图》、《故事》等作品就是以写实主义的表现手法,显示了一种形而上学的梦幻,在这种梦幻中,写实形象本身就构成了一种令人迷惑的气氛,而这种气氛中寓含着明显的象征成分,西方与东方,传统与当代多种元素和谐地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对读者颇具迷惑力和召唤性的审美意象和意境。林圣元的绘画是写实主义手法与象征性形象相结合的产物,在技法上属于古典主义,思想上则为浪漫主义,给人的感受却是唯美主义。他以这种混合技法,开创了一个由幻想与梦魔构成的奇异世界,成功地运用由神秘的线、巧妙的对比、和谐的颜色组成的纯造型语言,表现了一个优美而不安的象征世界。  

立春                                                                             林圣元油画 

        三、实在的存在层   

        在这三个界域或秩序中,实在界域是最为扑朔迷离的一个,亦是拉康后期理论探讨的重心所在。拉康对“真实” 这一概念的用法严格区别于经验性的概念“现实” ,真实是本体论层次上的概念。“现实”是由想象域和象征域共同作用的结果,而真实则是超现实的,也就是说,它不仅与想象对立,而且也处在象征之外。这意味着,真实域既不可能在想象域中被形象化,也不可能被象征域所表征;它是被彻底排斥、完全无法认知的。按拉康的说法,“真实是不可能的”,林圣元的作品是以一种隐喻性表现人在生存处境里的变相。当外在的境遇压缩了人的正常生活空间时,他的画就显现了真实。隐喻与象征,构成了林圣元艺术的两极,也是艺术想象的基本范畴。在他的作品中,隐喻即暗喻,把某事物比拟成和它有相似关系的另一事物,由于立喻者的观察与感受,在某一具体事物与另一具体事物之间建立起一种内在的逻辑联系。而象征则是用某一具体的事物表现某种特殊的意义,它用可见的事物表达不可见的意义,具有更为广泛的能指功能。油画《故事》就具有很强的隐喻性质:一个当代中西混血的小女孩与一条狗,在清代袁耀于乾隆四十五年作的《阿房宫图》背景前安然的对话。背景阿宫图景奇峰突兀峻峙,宫殿依山而建,层楼叠阁广布于松荫和山水之间,气象华美瑰丽。这幅作品浓浓地弥漫着西方的情调,却与西方古典写实油画大相径庭,在作者以精湛的西画写实语言创作的当代人物和动物,以及中国山水技法中融进西式写实画质当中,让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人与景在形式上的一致性,而是在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之间悄然建立起一种隐秘的历史联系,使我们在具象的图像中感受到某种超越时空的神秘。

故事                                                 林圣元油画  

        林圣元以时空错置的方式,把传统的艺术图像剥离开了鲜活的原生环境摘引到当代,在并置的语境中,现实生活中的景象抽离了它们的日常意义,获得了“变相”。所谓“变相”,既局部形象是真实的,而整体图像的组织是虚构的,局部的写实并不能改变整体的超现实,独特的结构方式反而使作品具有了“陌生化”的表现性,而“陌生化”又使他这种局部的真实获得了更大的荒诞感。   

        法国象征派诗人兰波说过:“生活在别处”,这句话或许可以用来表述林圣元的艺术状态,他的美籍华人身份,使他无论是生活在中国还是生活在美国,对这个国家而言,都是一个“他者”,“他者”的身份使他不得不游走在东西文化的边缘,这一边缘性亦使他的作品清晰地勾勒出“自我”与“他者”之间不断发生的矛盾、冲突、和解和希望,并呈现出自我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   

        2011·3·15   

        作者,罗一平,广东美术馆馆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中山大学教授,中山大学视觉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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