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园林到园林——写在《洪浩昌画集》出版之际

何辉

        中国的古典园林艺术已有三千多年的悠久历史，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瑰宝，一九七七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遗产委员会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它和法国古典园林艺术一起被称为东西方两大造园体系中的代表。与西方强调均衡、对称和几何形式的古典园林相比，中国的园林艺术注重师法自然，它不受任何形式的制约，以再现山水林木的写意手法而建造，由山石、流水、花木和亭台楼阁所组成，追求景色的幽雅和意境的深邃，营造出和谐优美的生态环境，是人类可居、可赏、可游的理想家园。世界上许多国家如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德国和日本等都有模仿中国园林的建筑。        
        以描绘中国古典园林艺术而闻名的洪浩昌是一位颇具艺术天份且非常勤奋的油画家，我与他的相识是一种缘份。
        去年夏天我在西湖边逛画廊，正当一件件瞧不上眼的作品让我索然无味时，一幅描写苏州园林的油画令我眼前一亮，在这幅方形作品中，画家先以棕、灰色线条勾勒出园林的亭台楼阁，又用画刀平涂出一泓碧水，水边是墨绿色块组成的浮萍和倒影，那宽舒清澈的湖水，典雅明亮的色彩和优雅清丽的意境如同一首情景交融、意趣隽永的诗歌，让我感受到一种清逸幽静、身心愉悦的艺术美感，我随即买了一本这位画家的画册翻了起来……
         从画集中我了解到，这幅作品是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的画家洪浩昌创作的。从那时起他的名字就在我心里留下了印象，那本画册也摆进了我的书柜，有时想起也会拿出来欣赏一番。
         同年秋天，在好友关海亮的引见下我在北京五洲大酒店有幸与这位早有神交的画家不期而遇。他中等身材，一双明亮的眼里流露出真诚的同时还带有几份原始的野性，话语间表现出略有傲骨的个性和自信。他刚从无锡来北京发展，还带了一批油画，听到我对他的画感兴趣，就约我到他的住处看画。 
        浩昌带来的这批油画中有一些描写江南水乡和苏州园林的作品。看后我发现他的创作全部来自写生，他独特的艺术语言也是以自然为师，可贵之处在于他并未照抄生活，而是经过对景物的取舍、提炼和夸张后将自己的感受融入到创作之中，追求作品的内涵和文人情怀，使他笔下的园林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升华到了具有抒情诗般的完美意境。 
        在构图上，他在写生的基础上将园林的景观根据画面高低错落、虚实相间的需要重新组合。他非常注重画面四条边的剪裁，在强调丰富的空间和层次感的同时，有意使画中的内容扩展到画外，追求小中见大、以少胜多的弦外之音，使本来面积不大又精巧秀美的园林具有了宽广大气的自然美感。
        在造型上浩昌删繁就简，在保留亭台楼阁主体的同时，去掉园林景观中一些人工雕琢的痕迹，舍去林木上的繁枝密叶，只保留了花草树木的形，在太湖石的描绘上，他以国画中写意夸张的笔法使本来就源于自然外表玲珑多姿、内部空灵通透的太湖石平添了几分大气和厚重，并与周围的景物形成了虚实的对比。在水面的处理上，他大胆的舍去了一般画家画水惯用的波纹，而是以大面积的平涂法画水面并通过色彩的变化体现出水的深浅，再用水边的色块表现出倒影，使他描绘的水面既宽扩大气又不失灵动、深沉的意韵。
        在用笔上他起初用画笔，后来改为排刷，最后索性只用刮刀来画，这样的刀锋笔触不仅成就了他独特的艺术语言，也使他的作品疏朗大气、浑然天成，给观者留下了想像的空间。
         在表现树木和花草时，他常用灵动的复线笔触来表现。他从印象派大师凡高的技法中吸取了营养，运用得自然和谐，没有一点模仿的迹象。  
        在色彩上，浩昌吸收了印象派的技法，强调色彩的丰富和绚丽，尤其注重表现阳光下景物的复杂变化，追求亮丽阳光下的强烈色彩效果。在创作中，它用大自然中的碧水蓝天画园林，通过棕、绿、灰和土黄等和谐的色彩描绘出错落有致的树木、古朴典雅的楼阁、蜿蜒曲折的长廊和自然天成的山石，在真实色调的基础上增加了清新亮丽的美感，使本来具有幽静、深邃意境，古朴淡雅色调的园林平添了晴空万里的阳光和丰富亮丽的色彩，让人有一种回归自然的享受。观者仿佛能从他绘制的浓缩了的自然景色中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有一种净化心灵的感觉。 
        浩昌笔下的园林艺术融入了他对自然、对人生、对社会生活的感悟。他画中有意夸张放大的湖石体现的是山的精神，一池宽广的碧水给人以江河湖海的遐思。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正是画家仁厚与智慧精神境界的体现。从他的画中我能感受到人类向往返璞归真、天人合一的自然本性。洪浩昌手中的画笔使具有浓郁中国古典书卷气的园林艺术平添了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和鲜明的时代气息。 
        洪浩昌1973年生于云贵高原昭通。那里是海拔二千多米的盆地，依山傍水，一年有十个月是春天。他小时头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红土，靖安河水从他身边流过汇入金沙江。也许是金沙水赋予了他的灵性和智慧，乌蒙山给了他宽广博大的胸怀，才使这样一个在都市受过严格美术教育的青年人能画出如此“纯天然”的感觉。 
        在具有悠久传统的中国美术学院学习和生活的十余年间，浩昌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国画艺术的熏陶和滋养，加深了他对传统绘画精神的理解，也直接影响了他的油画创作，他将中国传统国画的写意笔法和内涵与西方油画技法中的结构和强烈的色彩对比融会贯通。在他的园林作品中追求古典诗歌的意境和丰富多彩的形式美感，形成了独特的油画艺术风格。
         近年来，洪浩昌的油画在全国性艺术展中多次获奖，并被中国美术学院、北京大学、无锡博物馆等艺术机构收藏，出版了多部油画作品集。
         近日，我见到了一些他近期为出书去苏州画的园林，这些具有自然之天趣、园林之雅韵、表现东方艺术化生活环境的作品在北京展出时受到中外美术界人士一致好评，一些国外画廊纷纷邀请他去举办画展并收藏了他的作品，他们认为画家作品中独特的艺术语言和表现力具有开创性，他笔下民族情调浓郁的油画表达了现代人崇尚自然、回归自然的美好愿望。   
        我曾数次去苏州，置身于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古典园林时，不禁由衷地感叹：这才是人类理想的家园；如今身居京城，看到浩昌画的园林，能领悟到画家为我们营造的是可供精神遨游的人间胜境。
        日前，得知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洪浩昌画园林》即将付梓，我草成此文，略述印象，且容代序。

二零零七年八月于千鹤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