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高翔

        ——记富源一级截瘫残疾人、“最美画家”董桃平
        石艳萍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从灵魂高度上，可以划分为三种人：一种是被生活打垮的人，他们绝望，失败，萎靡，虽生犹死；另一种是被生活折磨得日渐麻木的人，他们冷漠，无情，对美与丑失去反应，不知道为善，也不知道嫉恶，生命对他们来说已经褪去了颜色，只等死亡来为他们终结；第三种人虽历苦难，却依靠超人的意志战胜了苦难，是以能在艰难的环境中不断进取，并获得生命的愉悦。这就是那种坚强地生活在大地之上，灵魂却在自由飞翔的人。无疑，一级截瘫艺术家董桃平，就是这样一个躺在轮椅上飞翔的人。
        走近董桃平

        在彩云之南,那个以丰富的资源而得名，素有“八宝之乡”美名的富源县，魔芋遍地,乌猪驰名,寻常百姓家中，深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一方水土养育着一方人民，一方土地也承载着一方灿烂的文明。
        2013年5月13日，我和朋友董坤在残联宋来财老师的陪同下，穿过一条深深的弯曲的巷子，第一次来到了一级截瘫书画家董桃平的家。
        眼前的情景让我内心一震。这是一座低矮逼仄的石棉瓦两层房，高不足3米，十五平方左右，用各种旧砖砌垒起来，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房子，就是农村的烤房也比它讲究。
        低头进门，下一级台阶，走进屋内，里面很窄，阴暗潮湿。室内的用具和摆设极其陈旧，有一张破旧的三座小沙发，一个小橱柜，一张旧桌子，桌上一台14寸电视机，再无其他像样的家什。两三人进入屋里就觉转身困难，空气不畅。一架木梯可弓身上到阁楼，算是顶层，住着他的父母和两个十几岁的兄弟。
        房子简陋，原始，清贫，只有门上贴的红色对联显示出一点人间暖色。就连这样的房屋，也是董桃平舅舅家给的。董桃平就躺在屋子尽头木板搭就的床上，周围堆满画稿、书籍、以及笔墨纸砚。
        在震惊之余，我心中暗叹：生命原来可以如此简单——只需要几张画纸，一支画笔！生命又可以如此丰盛，只需要几张画纸，一支画笔，唇角便能挂满笑意与满足。
        谁能想像得出？就是在这样阴暗简陋的小屋里，一个胸部以下全无知觉和行动能力的人，躺在床上创作了数不胜数的优秀作品。
        董桃平的父亲白天要外出跑电摩托，拉客挣钱养家糊口，母亲要天天在家照顾他，基本上没有长时间离开过，象生活起居、端水洗脸、画画的用水，都是母亲照料。她是一位长相普通一脸善良的中年妇女，脸上布满生活的沧桑，穿着简朴的衣裳。她热情地给我们倒水递茶，还幸福地说，桃平从去年开始享受国家每月60元的农村最低生活保障费，语气中满含着对政府的感激。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十六岁前，桃平也是一个活泼开朗，背着书包在绿草和溪水之间蹦蹦跳跳的少年，时常地徜徉在蓝天之下，构想自己遥远的未来：希望能够做一个踏遍山川大地的行吟诗人，或是做一名身穿绿装手抱钢枪，守卫边疆的边防战士，或是在时代的商业大潮中开办一家公司，名车靓楼，驰骋商海，搏击风云。然而就在他十六岁那年，一场出乎意料的变故，破灭了他心中所有的梦想。
那是2001年，还在清溪中学上初三的董桃平，刚满十六岁，放寒假去昆明打工，想挣点学费减轻父母的负担。可刚到没几天，工作中一不小心掉进了工地上的一个桩井里。
        那次身体的坠落，在他的感觉中，像掉进了生活的万丈深渊。在瞬间超脱时空的下坠之后，身体尖利的刺痛使他昏迷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处在了另一个世界：眼前是四面雪白的墙壁，头上高挂输液瓶，输液管里有液体下落的滴答声音。
        在昆明红十字会医院的病床上，背部难以忍受的疼痛一分一秒也不间断，面前父亲突然苍老忧郁的脸庞，母亲无奈而又无限疼惜的泪眼，大笔的医疗费用，是他十六岁的年龄所无法想像的。
        然而就在他迷迷糊糊的疼痛中，他依稀听到了父母的商谈，第七第八脊椎神经被骨头刺穿，医院的医生通过会诊，认为已经无法动手术，加上伤口感染，有随时失去生命的可能，已经多次给他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连医院最有名的外科专家也说医不了了，还是出院吧。
        一个医院都无法救治的绝望的病人被父母带回了富源县贫穷的农家，然而仅仅是在医院的几十天，已经花去了父母东挪西借的八万多元现金。
在狭小而简陋的农家，父母除了要供养董桃平另外的三个兄弟之外，再面对这样一个背部、腿部流脓溃烂的病人，心中是何种感受？然而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十个指头连着心。
        父母并没有因为生活艰难而丢弃已经残疾的孩子，而是四处询方问药，继续用中草药给董桃平服用，不舍昼夜地适时清洗他的伤口。
或许上天是慈悲的，被这一对父母的赤诚所感动，或许是十六岁的年龄太过年轻，生命力旺盛，一天天过去，这个半截身子被死神拖住的人竟奇迹般地开始好转。
        经过父母悉心地照料，桃平的命终于保住了，可当他有了清醒的意识想挪动自己的双腿时，双腿却毫无反应，已经不再听命于自己的意识，而且最让他难堪的是：胸部以下已经完全不能运动，大小便失禁。
        在看到父母帮自己清理大小便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生命的鄙视。父母给了我生命，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抚养大，在十六年以后，难道又要再次为我天天清屎清尿吗？
        对生命，他产生了不能摆脱的厌弃，活着如果只是增加父母的负担，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尤其是看到父母因劳累和焦虑而过早衰老的面容，看到家中日益捉襟见肘的拮据，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一天，他泪眼婆娑地恳求母亲：“莫让我成为这个家的累赘了，你就让我走了吧！”肝肠寸断的母亲心如刀绞，抱着儿子失声痛哭：“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天塌下来有我和你爸给你顶着哪！”
        这时如果身边有能让他死去的药物，那会是他的幸福。可是，没有别人的帮助，他挪不动身子，家中恐怕连买安眠药的钱也难得筹集了。
        在绝望的状态下，他开始拒食，双眼痴呆地盯视着房间中斑驳暗淡的家具。然而就在他接近虚脱的时候，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个人就得有良心，我就这样死了，不讲别的，能对得起日夜照料自己，盼望自己好起来的父母吗？这对过早苍老而瘦削的父母，为了自己已经负债累累，在照顾自己之余父亲此刻还在地里干着农活，我能在他们的心头再捅一刀吗？……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要死也要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后才有死的权力！”
        于是，他开始贪婪地吃饭，虽然是粗菜淡饭，他吃起来却感到无比香甜，只是为了让辛劳而可怜的父母得到一丝心灵的安慰。

        有志者，事竟成
        从那以后，虽然身体上痛楚着，面庞上却总是泛着满足的笑容。他在心里暗暗盘算，我的身体不能移动，我的思想还是自由的。想到在学校的课本上，有保尔和张海迪成功的故事，我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在床上做一些事情？首先，他想到了写作，于是央求父母给他联系了文学函授班，父母看到孩子不再寻死，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容。虽苦虽累，但是孩子这样懂事，有爱充盈的破败又艰难的家里，重新溢满了相聚相守的天伦之乐。
一年下来，虽然没做出写作的成绩，但是因为有了目标，在努力的过程中，他感到了充实和快乐。
        一天在看刊物的时候，一个书画展览栏目吸引了他，眼睛盯在刊物的国画上，再也挪不开了。一幅幅作品仿佛有生命般，向他诉说着不同的语言，他的灵魂一下子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通过一幅幅作品，他感受到了一颗颗生动鲜活的心灵，有的在向他诉说着对世界的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美，有的在暗示着在世界上生存和奋斗的快乐，有的表达出的却是天国一般美妙的宁静。多么奇异的世界呀！他彻底地着迷了。
        从此以后，电视上一有绘画的节目，他就入迷地看，专注地听，还让父母向人借来有关绘画和书法的书，如饥似渴地研读。
        “我要成为一个画家，把心中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留恋和热爱全都表达出来！”十九岁的他心中暗暗发誓。
        经过长时间的学习和体会，一年多时间，他已经掌握了充足的书法与绘画知识，于是让父母买来画纸和画笔，开始了创作。
        然而创作并非那么容易，从怎么拿笔，到笔在手中不再颤抖，画出一幅像样的作品，他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但他一直坚持不懈地练习着。忙碌又单调的生活，见证的是他身边堆如小山的画稿。于是他又满怀期盼地开始投稿，一幅、两幅、十幅、一百幅……多少次满怀希望地等待，却是石沉大海。一次次的失望曾让他怀疑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但一种愈挫愈勇的斗志与不服输的韧性使他始终没有放弃。
        无数次的投稿之后，在2007年中国书画家联谊会主办的“喜迎奥运·爱我中华”书画艺术展中，他的作品第一次入展。2008年在共青团中央主办的第四届中国青少年书法美术大赛中，他第一次获优秀奖。收到获奖证书时，他兴奋异常。
        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废人了，自己在床上也能做出成绩来！
        他高兴得双手乱舞，仿佛轮椅飘到了天空之上，和云朵为伴。这不仅是他绘画的成功，而是生命的突破，他找到了自己生存的理由，这是任何一个健康人都无法体会到的。
        “我不再是一个废人了！我不再是一个废人了！”多少次他在梦中快乐地大叫着惊醒。
        成功的喜悦，激励着这个年轻人意气风发，勇往直前。他确定了前行的方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坐标。他用画笔驰骋天地，让青春和人生画出最美的轨迹。再以后，学习，创作，获奖，一张张红色烫金的证书和奖状，雪片一般地飞来，他终于成功了！成功了！
        西方哲学家海贝尔有一句名言：“人生就是学校。在那里，与其说好的教师是幸福，不如说好的教师是不幸。”不幸可以使人丧失身体的某一功能甚至生命，但也可以给人新的生命。
        爱心捐助，善行如日月经天
        现在虽然房间简陋，但是面对他消瘦的身体，明亮的双眼，年轻满足而幸福的表情，站在堆满奖状和证书的低矮阴暗的小屋里，我感受到的却是他顽强的生命力所散发出来的无边的喜悦和自信。
        现在，他的成绩已经有目共睹，他无私的捐助也众口皆碑。
        在2010年央视的“中国魂·艺术与奥林匹克同行”慈善捐款仪式上，他的作品《云起千峰秀》以一万元的的价格拍卖成功，全部无私地捐献给了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大爱清尘基金，用以救助染病中的矿工。

        面对成绩，他的内心却是沉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沉静，他坐在轮椅上面对央视话筒时，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一个个金色的字眼：
        “虽然我的双脚失去了运动能力，但我的心在动，我的手在动。虽然我本身也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但是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去帮助更多的人……”真诚与坚强感动了整个会场，当场被文化部中国徐悲鸿画院聘为特聘画家。董桃平常说：“能为社会做一点事情是我们的责任与使命，也会让我的生活变得有意义。”
        2011年1月，董桃平得知由中国书画研究院、北京市中艺燕京书画院承办的“爱的传承·翰墨铸情”全国知名书画家爱心书画作品义展，捐献出了两件作品。
        2011年4月，江苏省希望工程办公室，江苏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发起了以帮助社会优秀贫困大学生克服暂时困难，实现大学梦想为宗旨的希望工程“圆梦”行动，董桃平无私捐赠书画作品三件。
        2011年8月，由河北弘道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南京工程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长城网名人名企网、道行天下公益网主办“道行天下”全国书画家巡展义卖行动，董桃平捐赠书画作品七件，首件书法作品拍卖得900元。义卖所筹善款将用于革命老区赞皇县槐疙瘩村，用于购置家畜、农具及书籍。
        2013年4月，由《中华书画家》杂志与央视数字电视书画频道联合发出倡议，捐赠书画作品，用实际行动帮助雅安受灾同胞渡过难关，重建家园活动，董桃平捐赠作品两件。
        同时，由美术报发起的“芦山平安·岁月静好”为灾区学校捐赠书画活动，董桃平捐赠书画作品两件。
        他认为一个有价值的人,就是要在社会需要的时候积极付诸行动。通过和社会的接触，他的思想从小家的范围中跳了出来，他所想的不仅是报答自己的父母，更应该有助于社会。尤其是帮助像他这样需要帮助的残疾人。他还盼望有机会的时候开办公益性的画展，把心中美好的东西通过作品尽情展示给读者。如果条件允许，他还要用自己的专业所学成立残疾人书画培训中心，带动引领更多的残疾人找到自己的出路。
        他明白艺术的道路是无止境的，因为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作品中主观性的思维虽具有自己的特色，但也有片面性。他因为没有受过专业的学习还存在着很多缺点，他前面的路还很长，这也需要他更多地学习，付出更多的努力，不断丰富提高自己。
        现在的董桃平已经是文化部中国乡土艺术协会文化中心艺术顾问、中国书法研究院艺术委员会会员、沈阳艺海拍卖代理中心特级书画家，云南省美术协会会员,并被评为首届“富源好人”,富源“最美画家”。
        在颁奖大会上，“富源好人”评委会给他的授奖辞是这样的：
        “当狂妄的十六岁被囚禁在轮椅上时，他用稚嫩的双翼托举自己慢慢飞升。面对狰狞命运残忍的掠夺，他以倔强的微笑予以回敬。当他仰望丹青高峰，用画笔撞开艺术殿堂之时，生命的壮美奔涌而来。他的身上折射的是一种超越苦难、战胜厄运、永不屈服的拼搏精神和人生信念，这种精神和信念带给我们的将永远是灵魂的斥问、生命的思考。”
        董桃平，真正成为了一个在轮椅上飞翔的人，他不懈进取的事迹将激励更多人像他一样的坚强不屈，用实际行动升华自己的生命，使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