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在依复不断的美术思潮的震荡和嬗变中,从传统形态的整体走向了众多个体的分割。
盛唐,五代,两宋的工笔画给我们留下的不仅仅是辉煌,而且历来为后人所学习,研究。而当今西方文化影响充斥着中国画坛的每个角落时,中西文化的撞击与融合已成为大潮流。中国工笔画又是如何行走的呢?
一个世纪以来,我们争吵不断,但关于工笔画发展的争吵都基于一个共同之点:即从过去中寻找未来,从他人中寻找自己。
对于传统,我们已有许多人争论过,传统是学还是不学,毫无置疑,我认为它是中国画的灵魂,骨架,不能丢弃。造型,笔墨,色彩和材料,这都是中国画的基本构成因素,其中笔墨和材料是中国画不变因素,由此造成了中国画与西洋画的区别。任何事物都有可变因素和不可变因素。不可变因素是事物本质,使之得以存在,而可变因素使事物得以发展。所以我们在画国画时,应该在不可变因素——“笔墨”中尽力发掘,掺合以与古人不同的造型观念和色彩变化,使现代工笔画超出古人“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花一鸟”的境界,将之赋予新的时代气息,人文思想,借以更好地表达自我。
百年来的国画,一直在产生变革。“变”是一种必然,既要“变革”而又不割断历史的延续性。“转换”而不失却艺术民族文化的本源性。中国画的发展没有必然的参照物,因为不同民族与不同的文化传统和背景。就像日本人在西方文化和旧有的来自中国的东方文化的夹缝中,搞出了属于日本人自己的东西——日本画。八十年代起很多人就按照西方的路来走,后来也兴起走日本的路,但中国画的色彩观念与西方绘画色彩观念不是同一种体系。固然,材质与色彩品种的丰富能增强画面一定表现力,但不一定能够带来艺术境界的升华,所以我们画国画,仍应沿袭“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方针。
这里,我要谈谈“创新”问题。现代画家及艺术评论的偏导,似乎把创新标榜得太高,使人感到创新成了品评艺术作品高低的唯一标准,但传统的中国画已经将精神和载体达到完美的结合。古人似乎没有遇到过新问题,洋人也不说要使艺术走向世界,就艺术本质而言无所谓新与旧,只存在格调雅与俗,心态的伪与诚,水平的高与低。我认为作为一个画家不能生硬地套用“与古不同,与今不同,与己不同,与洋不同”的原则,一味地“为创新而创新”。我们在实践上要注重中国画的色彩,在理论上要研究东方固有哲学,朴朴实实,自自然然地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作为一位青年画家,我认为沈磊正在逐步地挖掘内心深处的感受,并使这种感受与自然对象相呼应。他的工笔,前段讲究画面的满,色彩的重。无论是秋风中的芦花,还是夏日草丛的绿荫,都使人感到自然的热烈与辉煌。强调以色彩的丰富变化来充斥画面,强调以“大写意”来画“大工笔”,从注重细节描写到表现气氛的浓烈。后段讲究画面的轻松,由此可看出画家对自然事物的进一步提炼,手法进一步概括。如果说他前期还偏重于对自然地写实的话,那么后段则更注重个人主观印象。简简单单的野花野草,普普通通的几只野鸭野鸟,但那种阳光在草尖的闪烁跳跃却是扑面而来。正午的野蒿,叶尖的疲倦软沓,气味的散发,草地的灼热,更掩饰不住地自然生命顽强不息的向上的生长。
诸如此类的话不能一一提及,但我认为在这种商品经济充斥一切,商品意识鞭挞艺术内涵认识的社会里,能够像沈磊这样潜心钻研艺术的人已经不多见了。古人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一盏孤灯,两碗苦茶,偕酒同饮”的心境也不复存在,但我希望青年画家还是应该寄情于艺术,更多地提炼艺术语言为好。
李勇
于中央美院200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