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想河流的内心穿行

——冰岩

    当朋友在“93春季中国画名家邀请展”其间把你介绍给我，那时你身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衣，素面朝天。你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衣着及沉静中透着灵秀的韵质，在那现代的星级宾馆的客房里成为一道奢侈的风景。我顿时感觉到了你的与众不同。这之前我对你及作品的了解只局限于报刊，而印象中最深的也还是你的作品。然而，见到你后，我的确从你溢于言表的气韵中强烈地感觉到了你的独特。你的言谈让我读到了很久以来我所追寻和信奉的某种东西——坦诚率真、泊淡宁静。这是我在以后的接触中渐渐感知并加深的。

　　我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开始我这篇讲述这样一位画家的文章的前奏。在这样一个夜晚，窗外夜幕下霓虹闪烁、楼群高高的耸立，条条照如白昼的大街上人流与汽车疯狂的穿行。我们在享受都市繁荣的同时，却也无时无刻不在被它消磨着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份宁静与朴素。青年画家朱雅梅作品在我视野中的出现，为我带来了视觉快感的同时，她作品中空灵苍茫、荒疏静寂的内在品质更是给予了我深层的触动，使我对她这样一位生活在都市繁杂中内心却能保存一份宁静净土的画家，产生了敬慕及进一步探知的欲望。

　　对朱雅梅作品的某种感应和欣赏，是伴随着我近20年诗歌写作的终结

　　开始的。其时，我正在一家报社编辑部办公桌前的电脑旁无聊地敲击着手中的键盘，这种下意识的无聊在以文化人自居的人群中不在少数，这绝不是“为赋新诗强说愁”的作秀，而是面对尘世中虚假的繁华与看似忙碌实则苍白透顶的行为状态的妥协，在这种妥协中，对曾视诗歌如生命的我等平民来说，惟一能做的便是终结诗歌的写作。但我还是常常为无法破译这种郁结于心的东西而烦燥不安，于是朱雅梅绘画作品在我视野中的出现，让我如沐浴了一场清新的露水般回归到内心的宁静与幽远，在那种宁静与幽远中我知道我正与一种人世间宝贵的东西平水相逢、心神相通；我惊叹于其作品所放射出的简洁而深沉、幽邃而柔温的光芒，这种光芒能够扫净观者内心俗尘的淤积，让你步入处子般沉静的情境。这种柔温的光芒绝对要比强劲而直接的映射更具杀伤力。记得那是1999年，可创艺苑正为朱雅梅举办专题新作展，那一年我在“可创”的网页上与她的作品不期而遇。

　　几年之后，当见面并认识了这位年轻而卓越的画家后，方略知其作品所散发出的独特品格之缘由。

　　很显然，朱雅梅属于少年早慧而已显正果的少数几位艺术家之一。佛家讲“缘”，而雅梅的“缘”则体现在她的艺术之家、体现在她天分中极高的悟性、体现在她的善良与本真……这决定了她早在10年前便能在缤纷庞杂的画坛、凭借深厚的传统功底和悟性找到自己情感的最佳表现图式并很快脱颖而出。这在今天的绘画界也算是一个案了，而性别上的差异不但丝毫没有对其作品风格的形成造成影响，恰恰成就了她自然祥和、古朴端庄、营构现代、深远如梦的自家绘画语境。

　　雅梅的绘画体裁涉猎广泛，山水、人物、花鸟样样精到，尤其以山水广为人知，而她的绘画表现语言中又有清晰的脉络相连，使其作品面貌在统一的个性风貌中自然地生发出无穷变化。从早期的“好地方系列”到后来的“老房子系列”再到近期的“花儿”、“没骨戏曲人物”，无不体现着她拙妙若童、单纯如丝、纯净似水的可贵品质。我不敢说她的水墨作品已具备永存的经典，但我相信但凡看过他作品的人，都会或多或少被她作品肌理里所透射出的或清雅稚趣、或真挚婉约而打动……严格地说，雅梅是一位生活在自己内心洁净世界的艺术家。我以为，她作品的鲜明风格来自于他丰厚的生活底蕴和与生俱来的对人生的灵悟。在这里，我必须要提及的是她的父亲，值得我们从内心尊重的、我国当代著名的具有代表性的重彩写意画家朱振庚先生，他大半生充满坎坷与传奇，因为对艺术近乎宗教般的虔诚和骨子里真诚坦荡的天性，注定会让他的家庭和他一起承担漂泊的命运；他就如一只雄视蓝天的鹰，以压迫的方式爱怜地看护着他的孩子和羊，不容狼和邪恶侵犯。朱振庚先生是1978年全国高校恢复招生后第一批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研究生，因毕业后未能留在北京，以后的十几年的时光中他和他的家庭便以“大篷车”式的迁移方式生活着。在这个风雨飘遥、苦涩多于欢乐的过程中，雅梅便如乡间自由的庄稼般快乐而顽强、婷婷而健硕的成长起来，而对艺术的痴迷与创造也在父亲潜移默化的熏染中得到了有力的激发。18岁高中毕业，在少年男女通常因为考取或落榜而不知所措时，她潇洒得告别了世俗所看重的“及第登科”，去了当时她父亲所在的华侨大学艺术系学起了山水画，从而开始了她真正的绘画生涯。几年间，她投于学校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对中国古今艺术的迷恋使她无法从那些散发着浓酽墨香的书籍、纸张中自醒。白天上课，夜晚则开始了她对绘画艺术的狂热追逐。当更深人静、万家灯火在甜蜜的鼾声中熄灭，雅梅便成了自己内心世界中惟一的王，她在摊开的宣纸上让心灵自由驰骋、任感觉行云流水，指挥起了水墨的千军万马。1993年，她便以自己耳目一新的作品敲开了全国第二届山水画展的大门，并在名手如林的参展作品中一举摘得了铜奖。

　　如果说1993年前后大量作品的涌现，是使朱雅梅从初始走向成熟的过程，那么这之后的作品，则为她在全国画坛引起关注奠定了基础。1996年，由收藏家及著名评论家提名遴选的126位国内杰出中青年画家，组成“实力舰队”，在香港冠之以“中国当代杰出中青年国画家新作展”而举行的活动，在香港与内地同时引起了轰动，至今，依然还有不少收藏者以当时出版的作品集作为自己收藏的参照。在该展中雅梅是参展画家中年龄最小的。紧接着，1997年，“中国艺术大展——当代水墨画展”做为国家文化部、中国美协等庆祝香港回归的一项重要展示活动之一，声势强大的在上海举行，该展览学术性之强几乎囊括了国内90%的水墨绘画精英，雅梅和她的作品再次位列其中，而她又是该展览中三四位年龄最小者之一的。在旋风般卷得这些令人羡慕的成绩后，熟料雅梅却进入了深度的内心徘徊，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认为：“作为一个当代山水画家惟有回到自己的内心，在静谧中细心聆听自己心底响起的招唤，从而作出真正适合自己的艺术选择，只有这样，作为当代山水画家才能穿越历史的、时代的种种迷障，将个人内心神韵展现在作品之中……”（朱雅梅语）于是，经过一段有意无意的日子后，一个悠远的落日黄昏，她收拾起了那个年龄本该纯情浪漫却郁郁深深的往事，开始了与自己内心的对话。在华中师范大学校舍的一所房子里，她一边以投入的方式来感知崭新情感与生活的交响，亲近于柴、米、油、盐；一边又以同样的投入放任自己于内心艺术的丽日朗天、尽情飞翔。也许，这就是雅梅的不同，生活中普通如邻家小妹般真实，创作中脱尘如天上仙子般灵幻。恬静的生活，增强了雅梅艺术的唯美追求。她的创作笔触和着心象风景的日升日落，描绘着梦中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描绘着人生之四季风雨雪霜、芸芸百姓之生生不息。画画已经成为她生命中血肉难分的“根”。她就这样沿着梦河的堤岸，落笔如拍吟颂着一路走来。这个时期雅梅所创作的“好地方” 系列、“老房子”系列等，成为她30岁前绘画过程中具有代表性的重要作品之一，这批作品在以后的多种综合学术展览及与父亲朱振庚的联展等重要展示活动中渐成气候。

　　九十年代女性绘画的引人注目之处，在于画家们调整了女性绘画的立场。觉醒了的女性绘画体现了其在艺术领域对男权传统的挑战和自我价值的确认，她们已不甘于按照套路、规范、旧有模式再进行自我做茧。在这种大背景下，朱雅梅、刘文洁、纪京宁等优秀女画家作品的出现并被认同，也就成了必然。比起诸多男性优秀画家，她们的作品在豪不逊色的同时因其有了母性所特有的光辉而显得更具人文关怀。因此，正如木石先生在给雅梅写的评述中所言：“朱雅梅的作品在被放入这个时代背景考察的时候，其显现的不是孤独，而是卓越！”

　　雅梅自由自在、任性快乐地穿行于自己内心理想的河流中无怨无悔。朱雅梅在水墨之上，在自己的心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