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戴蟾和他的诗意世界

    “无常天气寂寥冬，好作昏昏赖枕虫。衿被酥温余梦在，由它风雨乱敲窗。”

    寒夜，当室外呵气成冰，大多数人缩手缩脚，安然入眠时，李戴蟾依然诗意地栖居在他的梦的王国里，两首七律在午夜时造访了他在一簇修竹后的小书房，又激起了他一阵的喜悦，我不由想到沈石田的《灞上雪归图》，一位夜归的高士在驴背上觅得诗句，沈周画上点题：销金帐里膏粱客，此味从来不得知。

    诗书画印，考验的是画者的品味和底气。

    而在其中，诗是第一品，这不是古人随性的排列，而是诗是最讲求底蕴和境界的，艺术难度最高。而在李戴蟾的水墨生涯中，仅是这两年，他随手摘得的诗篇就有数百首之多，对仗精良、韵脚贴合，古意盎然，而他的书、画、印同样十分精彩，可以想见，李戴蟾是何等诗意地生活在我们的这一片红尘之中。

    吴门自古就是诗的土壤,古往今来，白居易、欧阳修、沈德潜他们踏歌而来，从来就不乏著名的诗人。

    但是，世事变迁，中国的古典诗词，如今已经少人能轻松驾驭了，然而，诗的魅力无穷，即使是最潮流的时尚客，也不时要引用那些世人熟知的诗句来表达他们的诗心。

    而李戴蟾却在古典的国度里通行无阻，有时，我无法精确定位李戴蟾，按照现在的观念，大多人说他是个画家，但他的水墨生涯充满了他的诗章，说他是诗人，但他的书、画和治章的功力让人不禁拍案。

    好手都是有来历的，李戴蟾年少时师从苏州的一位文化隐士郭梦鸥学习书画和诗词格律，郭先生将一生所得的精华倾囊以授。郭老师不凡的底蕴和眼力帮助李戴蟾奠定了艺术生涯的路线图，李戴蟾记得郭先生从未给他画过任何一笔，但却带着他无数次去博物馆参阅名画，追根溯源。而在诗词涵养上，李戴蟾也受益良多，老师吟诵一句，他便口摩心追，渐渐得到中国文化的真养分。培养一个人，就是不断地让他浸润，李戴蟾在郭老师的书房里沉到了学海的深处，也养成了他赞不足喜，毁不必忧，但看是否与古贤相合的中正之道。

    读李戴蟾的诗词，会觉得有一股自得安然的文人古风翩然纸上。“常看落叶無烦意，懒扫庭院总闭门。只有腊梅消息里，清香一缕味酸辛。”‘‘我家门巷红尘里，一堵掩藏烂漫机。”，精彩的诗句，活水般流出。

    李戴蟾的诗，是极有唐宋味道的，读他的诗句，常常让人想起古人的神采。“好景当前一阵风，桑田沧海不关侬。青州从事三巡过，哪得由人不入空。”“嫩翠丛丛荒径发，路人只道是椿芽。宜恐华容开谷雨，羞落纷纷上苑花。”诗中的那种风度和色彩，出落得何其温文敦厚，又开阔俊朗。

    苏州的文化老人朱季海对李戴蟾也十分欣赏，多次指点李戴蟾也让他受益匪浅。如今，细读李戴蟾的诗和画，显然感觉他像是修行心境的高士，他在投入他的诗意世界时，一定忘了红尘所在。

    绘画，是一个很古老的事物。即使在中国，也可以追索到祖先诗画同源的那个年代。关于这事，李戴蟾比谁都清楚。而他的配画诗，一样是别具魅力。

    “碧水万顷本我家，水晶宫里独餐霞。无端谪在司徒庙，会意笑看邓尉花。风雨沧桑遗世立，清奇古怪化工夸。世态炎凉无感受，劫余槁骸复何加。”这是李戴蟾的题画诗《题司徒庙汉柏》。整幅作品，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笔中有墨，墨中有笔，展示了纯正的吴门意象。

    读了他的诗和画，常常有人误以为他是苏州的恬淡隐者，但其实，李戴蟾极爱游历，交友广阔，熟悉了以后烟酒无拘，爽朗豪气；促膝品茶时，当下时事，艺术方略，似了然于胸，相当入世；夜宴举杯时，酒意纵横，满口辞章，意境悠远，世间烟尘全无。记得有一次，他遍访名家，浪游方归，突然发现已是中秋之夜，却感知音难寻，略一思索便写下“风尘万里倦归舟，鹊噪门前足释忧。天上若非烟瘴蔽，早知今日是中秋。”他是用古典诗词这种形式，来表达心中对世界和艺术的看法的。

    但和他相熟久了，会知道在诗的国度里，李戴蟾也是个顽皮和快意的孩子。“漪浪风回暗吴门，蟾宫欲访万重云。我自聊浪河干上，水天双月伴随行。”一头自然卷发的李戴蟾，一个娃娃脸的李戴蟾，他在他的诗意和画境里，若隐若现追随着范宽、董源、倪赞、石涛、黄宾虹……的古風意蕴，体悟着简约与纷繁的和谐。

    李戴蟾，沉迷于诗意的世界，他一丝不苟虔诚地编织着他的诗句、经营着他的淋漓笔墨、涵泳着他的情愫、追索着他的厚实画境、抒发着他的酣畅快意……。

    读他的诗，看他的画，常常让我有种感觉，感到与高人相对，想和他好好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