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装须有“中国风”与“大境界”——宋焕起《书装艺谭》评介

　　焕起先生日前赠予我一本他的新作：《书装艺谭》，这是一部有关图书装帧艺术设计理论的经验与心得之谈的书，但又不似一般同类书籍，拘泥于具体技术层面，而是从理论与审美的高度，从未来发展的角度讲出了自己对中国书装艺术的看法。作为同行亦是友人，我捧起书细细翻阅，觉其论述正中目前国内书装业的要害与肯綮，值得业内人士思索与借鉴。
　　《书装艺谭》一书的观察视野与论述深度，超出了一般讨论书籍装帧设计的文章与专著，不就事论事，在封面与版式设计本身的小圈子里打转，而是将其置于图书出版业的整体发展环境和生产流程中来考察，使其论述具有宏观性、前瞻性与整体性。之所以如此，我想这是与作者的成长环境与工作经历密不可分的。我与焕起先生在2012年上海大学出版社举办的华东地区装帧设计展上相识，聆听了他关于书籍装帧设计理念的阐述，引为同道。我作为上海市版协书籍设计艺委会副主任，此后在接触中对他的经历、理念与想法也逐渐熟悉起来。
　　焕起先生自幼学习美术，专业功底深厚，年轻求学时期又酷爱读书，广泛涉猎文学、艺术、哲学诸学科，打下了牢固的知识基础。进入出版行业工作后，干过文字编辑、策划编辑、美术编辑，又历任东方出版中心的总编辑、总经理，对出版流程、环节有切身体会，因而非常熟悉，这是他相比于一般平面设计专业出身的、或者只做过美术编辑的书籍装帧设计者的一大优势。
　　这本书的特色在于：有理论，但不流于空泛，而是作者把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学精髓和西方现代设计思想中的有益成分融汇后提出的，是谓“中国风”，书中的《书装的中国精神》、《书装艺术的诗情画意》中有专论；有设计技艺的探讨，但没有“技术至上论”或“工具依赖症”，而是明确反对过度设计的奢华之风，以及离开图书本质属性来卖弄形式技巧的所谓设计，强调创意、创新与合作，是谓“大境界”，《设计要有大境界》一篇即论此，其余各篇，从书籍设计的各个方面，如色彩、字体、纸张、插图等，阐发作者对设计和美的理解。从各篇的篇名可见出一斑，如《色彩当随设计》、《书名：装帧设计的灵魂》、《纸性和纸性的美》、《美到窒息的民国经典》、《要个性不要馆阁化》。
　　焕起先生提倡设计的民族特色和中国精神，反对艺术上的国际主义垄断，以及国人文化上的不自信，以至民族性逐渐削弱乃至丧失，反映在书籍设计上，就是唯国际潮流是从，盲目追求“与国际接轨”而迷失了自我，遗忘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可以为今天所用的元素。这些元素在中国传统的书法、绘画、民间艺术和色彩中广泛存在，善于利用这些本土的养分，书装的民族特色才能显现，中国文化的“形”与“神”才能借中国图书设计师之手在图书上呈现。
　　焕起先生提倡设计的“大境界”，更是击中时弊的观点。这一提法建立在对书装艺术本质特征正本清源的归纳，和对时下设计实践中流行误区的纠正。作者认为，书装艺术是受限于图书内容的艺术再创造，不是一种独立的艺术设计，它与图书内容一起共同构成完整的图书作品，书装艺术是图书内涵的延伸，是一座沟通的桥梁。因此，书装设计领域流行的堆砌材料与工艺的奢华繁缛之风，只注重设计自身的表现等，都是在作者的批评之列的。而大境界的实现，需要设计者放眼社会各个领域，与编辑、印制等出版环节沟通合作，发挥创意，摆脱技术依赖和狭隘的表现自我的欲望，契合图书的特质与内容开展设计，换句话说，设计者既要“到位”，又不能“越位”，从而恰如其分地扮演好自己在图书出版流程中的角色。
　　与文字论述相呼应的，书中选取了大量图书装帧设计的作品，风格多样，有传统的，也有前沿的，时间从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一直到今天，以经典范例加深读者对图书设计之美的认识与感悟。书中收录了鲁迅、钱君匋、陶元庆、闻一多等人的封面设计作品，那时正是中国现代设计艺术的发端，其设计中西融合、简约而注重内涵，可谓清新脱俗，而当代诸设计师优秀作品，其中不少也是我熟悉的朋友，也让人们领略了与流行之风不一样的设计，所有书中选入作品的共同特点，就是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内涵。
　　焕起先生以前瞻性的眼光在书中开篇即提出，装帧设计的时代真正到来了，要让这个“装帧设计的春天”真正烂漫，优秀的书装设计人才必不可少。从焕起先生的经历和书中的论述可以看出，一个优秀的图书设计师绝不能仅仅只懂平面设计、熟悉软件操作，这还只是停留在“器”的层面，要上升到“艺”的高度，则需要从艺术和美学的高度去认识图书设计的特性，从绘画、书法等文化变迁的角度去认识审美观点的流变，从出版业发展的角度去考虑书籍装帧的定位，而这些在本书中均有深入阐发。因此，本书对美术编辑、文字编辑，乃至出版单位领导均有指导意义，是目前书籍艺术设计理论类图书中理论与实际结合紧密，论述全面、权威的代表之作，纵观同类图书，难有与其比肩者。
　　焕起先生的设计追求的不是富丽，而是书的内在精神，不拘传统而又体现中国文化的精髓，希望他的这些设计理念能通过《书装艺谭》一书广为传播，使书装设计界和出版界的同行从中受益。
　　上海市出版协会书籍设计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大学出版社艺术总监 张天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