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蒲国昌艺术创作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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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蒲国昌艺术创作有感

日期:2015-04-13 17:03:37 来源:卓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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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我发现老同学蒲国昌的艺术创作思路与实践,正是真诚挚着的在探索当年画界热议的“第三艺术体系”。三十年来,他埋头钻研诚心体悟在表面贫困而内含极为丰厚的泥土里发掘、吸收、创造。和众多同道一起,终于创造了“七彩云南”“多彩贵州”的异彩纷呈的艺术局面。蒲国昌的艺术也成为百花中独具特色的一朶奇葩。

    蒲国昌的艺术成就 ,让我在欣慰祝贺之时不禁思索,他成功在何处?,他艺术探索的核心价值是什么?他的探索创造和前辈几代画家的追求又有什么样的联系?当年我们年级国画、油画、版画三科30位同学,毕业分配到全国各地,不少人都在坎坷生活的磨練中奋发图强,走出了自己的路,朱乃正,妥木斯、卢沉、蒋采苹,肖惠祥、付小石等人都为成这一代画家中的佼佼者。特别是蒲国昌,论文化生活物质条件,当年贵州青海等可谓是最贫困落后的“不毛之地”了。可偏偏是他,竟然正在这片“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土地上,脱颖而出。这是命运之神对扭曲人性是非颠倒的抗爭,是对受难者的最大眷顾与报偿,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征兆吧!

    这个年纪最小却胸怀大志而勤于思考悟性极高的蒲国昌,童年时代就是一个服软不服硬的娃儿,胖奶妈热爱川戏(我想这也是含有巴蜀文化奇特的文化基因吧!),小小国昌也从吃奶时就泡在川戏的薰陶感染中成长。后来,在阶级斗爭的意识形态氛围中,原本是中下层开业医生的文化家庭,却背负着“守法资本家”的成分。沾上了“资本家”三个字,一生的苦难遭遇就被注定了,各种运动不断的压抑屈辱,“被追逐”的心境,“被发配”的处境,终于成为特定时代中“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一代。但蒲国昌却不是一个能逆来顺受甘心 受人摆布被奴役的人,内心充满了抗爭与悲情,这一切使他本能的抗拒那种平庸、懦弱、虚伪人生态度,厌惓那种消极、萎靡、扭曲、病态、出世的艺术审美取向,而响往天马行空的自由思考,我行我素的抒发创造,响往大江东去的豪气,倾心黄钟大呂的壮观,因而能从穷山恶水中体会到形体的力度与厚重,从阴霾的天空里感悟色的苍茫悲愴,更从古藤緾绕中获取线的深情忧思。

    他从学院教育体系中走出来,却能尽力摆脱日益僵化的艺术模式,走出封闭的井蛙状态,敏锐的认清王式廓艺术中人性的深刻厚重,清醒地接受黄永玉“杂粮”教育的开放胸襟,接受传统教育中的合理内核,走自己青出于蓝的道路。从“大革文化命”的逆流中闯过来,却能出污泥而不染,我行我素保持一颗纯真的心。

    云贵高原漫长岁月的深切体验,使他慢慢悟到了这“第三艺术体系”的神秘和奥妙,感到了它身上蕴藏的精神境界和强大的生命活力。他热恋这块土地,像婴儿猛力吸吮母亲乳汁一样,吸收品味享受着这天赐的营养,天长日久,他的审美情趣、品味,审美取向,逐渐摆脱世俗的“官方”“传统”的藩篱,而闯出自已的路。审美基点的转变,使他悟到“第三艺术体系”的奥秘与价值而崇尚蕴藏其中的纯真、质朴、积极、奋进的“优质人性”(杜键语)和原始强悍的生命抗爭意志。这是蒲国昌艺术生命走向真正成熟的开始与拐点。也是这一代画家在艺术探索上和前辈画家们神遇的心灵接续点。

    在中国美术文化的现代转型艰难过程中,许多画家都在探索吸取人类历史上优秀艺术传统,更探索古老中国大地上自身的审美元素,包括深藏于民间的那种独特而强烈原始状态的艺术资源。从第一代拓荒人徐悲鸿、林风眠、厐薰琹、王悦之探求艺术的民族化,到第二代画家吴作人、常书鸿、董希文更是把探头伸向大西北藏区、伸向湘西民族地区、伸向大漠中的敦煌……

    吳作人西涉大漠,在敦煌等地探索中国古代艺术的审美意识;漫游青藏高原,在牧区直接领略大西北淳朴人民的民族精神。从历史与现实两方面受到民族精神与审美意识的洗礼。北朝艺术狂放腾动、刚健宏大的气魄;现实生活中牧民的猛勇、雄健、淳朴的素质,给他的艺术以旺盛的生命力,使他体悟到一种高贵、雄强、勇猛、奋进的民族性格,并成为他的审美追求与理想,后来他创造的黑天鹅、牦牛、蒼鹰、骆驼艺术形象,正是他审美理想的化身。

    董希文不但在研究敦煌古代艺术传统后创作了《苖女赶场》《哈萨克牧羊女》和《开国大典》,而且以睿智的思考,宏大的魄力,在封闭僵化的环境下,提出要借鉴“文艺复兴之前,印象派之后”,“乔托之前,塞尚之后”的鲜明叛逆观点。

    其实,刚进入30年代,厐薰琹与决澜社就为艺术界的衰颓和病弱惋惜而发出振撼的呼喊:“让我们起来吧!用狂飙一样的激情,铁一般的理智,来创造我们色、线、形交错的世界吧!······绘画艺术绝不是自然的摹仿,也不是死板的形骸的反复,我们要用生命来赤裸裸地表现我们泼辣的精神。我们以为绘画决不是宗教的奴隶,也不是文学的说明,我们要自由地、综合地构成纯造型的世界。······我们要用新的技法来表现新的时代精神。”

    这也使我想到父亲——上世纪20年代艺术星空中一闪而过的画家闻一多,想到他的一段重要经历,他的重要的艺术理念。

    就在蒲国昌出生的第二年——1938年,抗日烽火中,不断空袭的严重威胁下,闻一多随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师生300多人一起,自长沙步行3300里、历时68个昼夜,横贯湘黔滇三省奔赴昆明。这正是后来养育了蒲国昌艺术生命的艺术故乡。沿途,闻一多童心复萌,重拾画笔,除作风景速写外,还指导学生搜集民间歌谣,出版时写下了《西南采风录》序。他说:“我读过这些歌谣,曾发生一个极大的感想”。他例举民谣中一些粗犷豪壮的诗句后写道:“在都市街道上,一群乡下人从你眼角滑过,你的印象是愚鲁、迟钝、畏缩,你万没有想到他们每颗心里都自有一段骄傲,他们男人的憧憬是:快刀不磨生黄锈,胸膛不挺背腰驼。女子所得意的是:

斯文滔滔讨人厌,庄稼粗汉爱死人,
郎是庄稼老粗汉,不是白脸假斯文。
生要恋来死要恋,不怕亲夫在眼前,
见官犹如见父母,坐牢犹如坐花园。
马摆高山高又高,打把火钳插在腰,
    那家姑娘不嫁我,关起门来放火烧。……

    你说这是原始,野蛮。对了,如今我们需要的正是它。我们文明得太久了,如今人家逼得我们没有路走,我们该拿出人性中最后最神圣的一张牌来,让我们那在人性的幽暗角落里蛰伏了数千年的兽性跳出反噬他一口。……感谢上苍,在前方,姚子青,八百壮士,每个在大地上或天空中粉身碎骨了的男儿,在后方,几万万以‘睡到半夜钢刀响’为乐的‘庄稼老粗汉’,己经保证了我们不是‘天阉’!······还好,还好,四千年的文化,没有把我们都变成‘白脸斯文人’”!

    后来,他推崇诗人田间是“时代的鼓手”。他说:“提起鼓,我们便想到了一串形容词:整肃,庄严、雄壮、刚毅、和粗暴、急燥、阴郁、深沉……鼓是男性的,原始男性的,它是蕴藏着整个原始男性的神秘。它是最原始的乐器,也是最原始的生命情调的喘息。”他肯定田间的诗,是得到了“诗的先决条件--那便是生活欲,积极的,绝对的生活欲。它摆脱了一切诗艺的传统手法,不排解,也不粉饰,不抚慰,也不麻醉,它不是那捧着你在幻想中上升的迷魂音乐。它只是一片沉着的鼓声,鼓舞你爱,鼓动你恨,鼓励你活着,用最高限度的热与力活着,在这大地上”。

    他又评论《原野》的演出是“蘊蓄着莽苍浑厚的诗情,原始人爱欲仇恨与生命中有一种单纯真挚的如泰山如洪流所撼不动的力量,这种力量对于当今萎靡的中国人恐怕是最需要的吧!”他赞赏并极力支持云南圭山地区的民族民间歌舞,为受压制的彝族乐舞团演出题词:“从这些艺术形象中,我们认识这民族的无限生命力。为什么要用生活的折磨来消耗它?为什么不让它为我们的文化增加多样的光辉?”

    闻一多一生追求美、真、善,追求生命醇美的精神境界、率真的情操、自由的思维、独立的人格。闻一多通过对古代传统文化和民间民俗文化的研究,发掘出中华文化的源头,也发现了蕴藏其中的奋进抗争生命意识的美与力,更进而找到了中华文化萎靡、僵滞的病根,他认为;“过去的记录里有未来的风色”。 “经过本土文化的‘东西交流’和‘南北交流’,不断在‘外来影响’和‘民间影响’的推动下和交融中向前发展,今后将是‘世界性趋势’”,学者陆耀东认为这大致勾勒出中国文化发展的历史轨迹。所以闻一多自信地说:“经过十余年故纸堆中的生活,我有了把握,看清了我们这民族,这文化的病症,我敢于开方了。单方的形式是什么——一部文学史(诗的史),或一首诗(史的诗)”。可惜,1946年7月15日,他的生命的意外终结,使我们永远失去这分珍贵的思想遗产。

    就在闻一多发表《西南采风录》序十二年之后,1958年,蒲国昌来到贵州。来到当年闻一多千里跋踄与乡民们联欢共居一个屋檐下的“第三艺术体系”的故乡。真诚热爱生活挚爱艺术的心,使两代画家的生活感受、艺术理念、审美情趣偶然相遇而意外接轨了。

    贵州20多年的生活的励练,蒲国昌吸取泥土的芳香与醇厚,粗犷甚至野性的薰陶,时间和土地使蒲国昌喜欢上“折耳根,土腥、刺激、翻肠倒肚”,喜欢上“贵州威宁肥裤腿”“粗草鞋”“老巴斗烟袋”。反璞归真,渐渐从那些“矮、小、瘦、水分头”的形象中,同样发掘领悟到“高、大、壮、铁疙瘩”的精神本质。于是审美基点的转变,审美取向的明确养成,使他明确了“站位”,把矛头指向那种“老是一个柱拐扙的老头儿,或是一个骑毛驴的文人雅士在山路上,在亭子里,或在瀑布旁走呀,吟呀”的传统文人画那种消极遁世,不食人间烟火的处世哲学世界观,而强调积极入世,强调生命抗爭意识并热情礼赞生命。他说:“历来的中国画中‘书卷气’作为金科玉律并用来品评书格之高下,而在我的画中,我更醉心于‘泥土气’”。“草根性”和“深刻性”是蒲国昌的两大艺术追求。他的艺术“元气十足,他扬弃了历来的“荒疏”“空寂”、“虚灵”、“出世”的情感,由着自已的灵魂推动、描绘生命的律动,赞美生命的活力。”崇高壮美悲剧型的审美取向,促使他一心剪灭那种平庸、出世,萎靡、消极、病态的习气,取积极入世奋进的姿态,而张扬一种质朴、幽默、稚拙、天真的心情,创造出 强捍、烈猛、豪放、雄壮、怪诞而神秘 奇思、刚毅而阴郁、深沉而野性的审美意象。蒲国昌艺术的成功,受惠于第三艺术体系语言表达方式的开发创造,这是对艺术本体价值的深度开掘与尊重,更是他敏锐地感悟到其中的可贵的审美基点、审美取向,那种代表一亇民族赖以拼搏抗爭奋进发展的“如泰山如洪流所撼不动的力量”。这是他艺术独具特色获得强大生命力而成功的思想灵感的源泉。也是蒲国昌艺术价值的核心所在。 

    作为艺术创造的主体,人的觉醒与解放是艺术成功的第一要素,蒲国昌艺术成就的获得,更因为他有一颗真诚博爱的心,有一种独立人格的强烈追求。因此必然和五四青年的精神境界相通,必然会表现出新时代生命意识的觉醒,追求人性本真之美,追求个性解放独立人格的强烈意识。早在学院学习期间,他就已把不屈的头伸到封闭的黑井之外,继而更加独立自信,你看他,声言“上帝创造万物,我创造上帝!”,“我玩我自己的”,和传统博击,和輿论对着干,我行我素,对抗政治压力,对抗物质主义生存法则。维护被现代社会污染被政治条款压抑的那种纯真原始的生命活力,他大声呼唤:“一个没有个人尊严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一再声称“独立的艺术,独立的我。”“说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唱自己心中想唱的歌。”他说:“我的探求是从改变中国画的气质与格局着眼的。在艺术创造中,我更喜欢‘否定’二字,否定是创造的开端。……我把否定作为一种手段,以此来表现我肯定的真情——-表达心中之情是绝对的,而手段都是相对的。”

     一些人提出要回到“原典”,他尊重前人的创造但却觉得“ 要把‘原典’改为‘原点’,艺术家最内在的冲动,我更愿意回到这个原点,据这个冲动来进行创造,进行笔墨、一切技法的取舍,应该有这个原点,没有这亇原点画面就容易僵死。”

    几十年的艺术苦旅,蒲国昌从原点出发,以独立的艺术意志反抗偏狭的社会意志。把传统、民间、现代三者合一,把中西两大审美体系融会贯通在自己的艺术创造之中,接续了老一辈艺术家们的痴情追求,走出了一条成功的路,60年前班上最小的那个四川娃儿,如今 “从心所欲不逾矩”,己成为长发披肩率真倔犟的老者,一位思想深沉有担当的真正艺术大家。

闻立鹏

2014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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