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昆明市区,因许久没有下雨而显得燥热,坐在车里感觉整个人要被活活蒸干。在云南民族博物馆下车,徐浡君工作室外面却是另一番景象,灰色的小屋一隅爬满了三角梅,在阳光下散发出鲜明的粉色与轻盈的红色调,屋舍周围繁花盛开,五彩缤纷,这样的景色给炙热的城市带来了生机,似乎还把每一个世俗的脑袋都浪漫化了。
这是笔者第三次拜访徐浡君先生的工作室,
通观徐浡君的《k.s.t.》、《m.y.f.》、《蝶恋》、《后意念》四个系列的油画和木刻版画,不难看出作品中明快的色彩对比和云南得天独厚的高原景色,以及这位艺术家心底耐人寻味的故乡情怀。以《k.s.t.》(喀斯特)为例,喀斯特是云南典型的石灰岩地貌,早在80年代,不少画家就创作过以石林圭山为主的喀斯特地貌,并取得了成功。但正如徐浡君所说,很多云南画家都有圭山情节,他的系列在表现方面也许还在“吃回锅肉”,但却是老调新谈,因为每个人的阅历和经历不一样。为了画《k.s.t.》,他涉足了云南很多地州,包括文山、石林、弥勒等。他说,想用自己的方式和视角做特立独行的创作,找一种自己的艺术状态。
目前,《k.s.t.》系列已有60多幅了,但是创作还在持续发酵中。在徐浡君看来《k.s.t.》是一个边创作,边思索的变态过程。如他所说,“艺术是发展着的。”艺术创作是一个变量,会根据地貌、建筑形态、画家所处的环境等的不同而有所区别,在《k.s.t.》系列中,他用不同的色彩调子和运笔方式来表现同一视角下的村庄和池塘(《唯博邑》)——前者色彩明快、简洁但不失清晰、稳健,后者色彩绚烂、恣肆又舞动、酣畅。与其说徐浡君在再现和描绘独特的民居文化景观,毋宁说他在反复挖掘和表现自己内心对眼前景物不羁的想象。“《k.s.t.》涉及到天,涉及到地。但现在还在脑海里构想,慢慢形成我的画,看它是怎么蜕变,就是通过一套作品来完成人的一生——幼年、成年、中年、老年。艺术是有实效性的,每个时代对艺术的理解不同。在作品中体现这个东西,也可能在这套作品中探索了很多东西。”
徐浡君所坚持的还有富于创造的个性,他的画表面上看起来张扬,但是又很随心随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流露出作者很自我的状态。除此之外,他自信地看重的还有自己寂寞坚守着的创作。就像资深作家知道写文章的套路一样,十多年来,徐浡君也发现不少绘画的捷径和法则,但为了坚持自己特有的艺术符号,他摒弃了这种法则。“做《k.s.t.》是很挑战的,你只要运用这个法则,你是能成功的。我是知道这把钥匙的,但如果我拿着这把钥匙去走,我会进入一种创造性的‘八股’,要突破‘八股’画出新的东西就不容易。”
野哲学与心中风景
黄丹麾(博士、中国美术馆馆刊编辑、中国人民大学客座研究员)
徐浡君的风景油画作品以云南石林县圭山、昆明长虫山的石林风景(卡斯特地貌)为描绘对象,着力打造这些较为原始的土著风光,其深层目的在于这些未被开发的地区较少地受到所谓现代文明的侵扰,具有一种大朴为美、大美为真的艺术理念。徐浡君的风景油画的思想深度建立在荒野哲学的基础之上,所谓荒野哲学就是以其对生命和自然的深刻体悟、对美丽荒野的细致描绘、对家园毁损和生存危机的忧患意识、对现代生活观念的历史性反思,也被誉为“绿色哲学”。正是荒野哲学在一定意义上改变着整个人类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它在伦理学与自然、自然中的价值、实践中的环境哲学以及体验中的自然等诸多方面渗透出人与自然、人与环境、人与生态的全方位思考,对极端的人类中心主义和无限掠夺自然的错误行径予以深刻的叩问与批判,这就是徐浡君风景油画的哲学意蕴与文化学内涵。
徐浡君的风景油画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风景油画的代表作包括《糯黑村头》(2003)、《灿烂的日子》(2009、1)、《月湖村口》(2009、1)、《小糯黑的黑桃村》(2009、3)等5幅作品。
《糯黑村头》以较为深沉的色彩、浑厚的笔触和写实的技巧描绘糯黑村头的房舍、石路、树木、天空,借鉴了印象派的某些语言,尤其是对树木的描写颇有某些梵高的遗风,深蓝、大红与黄色调的穿插更凸显了浓郁田园风光的肃穆、庄严、质朴、幽静、浪漫的气氛;《灿烂的日子》以橘红色为主色调描绘月湖的房屋与树木,画家以色彩造型,其中树木及其枝叶具有强烈的表现主义倾向,灿烂的房舍、树木与灰暗的天空形成较为强烈的对比,以突出主观心胸与主体情思对客观景致的介入与内化;《月湖村口》延续了《灿烂的日子》之氛围,被橘红色房舍包围的黑色树木及其枝干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中国传统水墨写意画的笔法与墨韵,表现了画家中西合璧的艺术理念;《K.S.T.No.28 大糯黑》以大写意式的笔触描写房舍、树木与土路,仍然充满了中国艺术精神与中国艺术气韵;《小糯黑的黑桃村》则以充满动势的笔法描绘房舍、树木,给人以极强的张力感与运动感。
徐浡君后期风景油画的代表作包括《K.S.T. 唯博邑 No.5》(2014、1)、《K.S.T唯博邑 NO.15》(2014)、《K.S.T. 唯博邑 No.18》(2014、4)、《K.S.T. 唯博邑No.19》(2014、4)、《K.S.T.No36旧城》(2014、9)、《K.S.T.No.33小红地》(2014、10)、《K.S.T.No.27 城子村》(2014、11)、《K.S.T. No.29 大糯黑》(2014、11)、《K.S.T. No.32 大糯黑》(2014、11)等9幅作品。
《K.S.T.唯博邑 No.5》以令人眩目的蓝、黄、橙、红、绿等色彩描绘心中的风景,此时的天空、树木已经完全成为人化的自然和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K.S.T唯博邑 NO.15》仍然以颇为表现主义的笔触与色彩描绘天空、树木、房屋和湖水,色彩丰富而有极为斑驳,给人以心旷神怡的视觉美感;《K.S.T.唯博邑 No.18》以新印象主义的手法描写天空、林木,色彩炫目明快,肌理洒脱自如,给观者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K.S.T.唯博邑 No.19》与《K.S.T 唯博邑 NO.15》描绘的是同一的景致,但是色彩表现有所差异,如果说后者具有较为明快清纯的意境,那么前者则更加热烈奔放;《K.S.T.No36旧城》以较为阴冷压抑的色彩描写天空、房舍与林木,给人以肃杀悲戚的视觉感受与心理效应;《K.S.T.No.33小红地》以橘红色调表现艺术家眼中的风光与心灵的景致,给人以放逸洒脱之感;《K.S.T. No.27 城子村》则以淡雅宁静的色彩表现温馨平缓的心理感受;《K.S.T. No.29 大糯黑》以迷茫的亚光色调表现天空、山林、房舍,细雨朦胧般的江南意境油然而生;《K.S.T.No.32 大糯黑》以类似梵高式的笔触描画天空、山林、茅屋,看似无序的挥写实则追求的是“无意乃佳”的艺术境界。
总之,浡君的风景油画虽然使用的是西式工具与材料,但是追寻的则是东方的意境与气韵,这只是艺术层面上的中西合璧;更为深层的是中西文化的对接与互渗,他将老庄的天人合一观与西方的荒野哲学与生态理念熔为一炉,从而使他的油画作品上升到哲学、文化学与美学的高度,这就是徐浡君风景油画的内在本质与深层价值。尤为可贵的是,他将一般意义上的风景写生上升到哲学思考与文化建构层面,这深刻昭示出他是一个有思想的学问型油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