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线之间 气概成章

——檀明华的书画世界

  南朝王微率性感怀，尤对画山水之妙意兴高扬：“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虽有金石之乐，珪璋之琛，岂能仿佛之哉。披图按牒，，效异《山海》。绿林扬风，白水激涧。呜呼，岂独运诸指掌，亦以神明降之。此画之情也。”
  这是中国山水画的高妙迷人之处，因此延靡千载，依然为书画者倾情。檀明华先生，即是其中执迷不怠之人。概自小生长于丘林山壤之间，眼见得周遭山峦络绎，云带迁延，草木枯荣，四时美景，尽呈其貌，如此的山水之情，郁结于心，需找一方式骋怀。大凡极其热爱自然风貌者，如《论语》中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或歌之咏之，或绘之，如整日呆在密林里与山林流水作伴的巴比松画派，总之，找到抒情达意的渠道，把心中的这份感怀释义出来方是畅情。檀明华亦如此，是以早年工作之余，开始勤试笔耕，初展才情。至中岁时起，由南而北负笈求学，转益多师，个人的心思与风格渐露端倪，究其所重之处，一者笔墨，一者气韵，一者情怀。
  檀明华的山水画以点线取势，率意高古，展现出以书入画的姿态。满纸精神，皆在点线，这种最强烈的、带有个人印记的表现手法，古往今来，受多少大家的青睐。魏晋时期，钟繇即有“点如山摧陷，摘如雨骤，纤如丝毫，轻如云雾”之点画法遥遥远映，宋时米氏父子的米点皴，源自写生，水墨横点，密集点山， “每于观临佳处，辄复得其真趣” ，既而泼墨、破墨、积墨并用，山水之貌，无复以往森森然峨峨乎之自然静态，而呈现出变换、流动之妙，更甚者，可见画家笔端流露活泼泼的生态。也难怪倪云林偶在灯下绘竹，点线频仍，兴尽视之，虽貌不尽似，却游走出不同于以往佳作的恣意放旷之奇貌，云林因之喜不自胜。石涛更有语：有没天没地当地当头劈面点，有千岩万壑明净无一点。噫，法无定相，气概成章耳”。如此气势，开阖了中国画的近代新颜。现代国画大家黄宾虹的画更进一筹，打点千变万化，积点成线，然而又点线分明，表面上用宿墨、渍墨不断渍染，看去一片，细细分辨，其实里面的基础是一层层的积点积线，方有厚重雄浑、华滋苍润的况味。现代王镛亦得其妙，书法骨力与金石韵味相得益彰。
  所以说，笔者，点也，线也，骨骼也；墨者，肌体也，神采也。檀明华深谙此味，于是远取先贤，近学诸家，书随意动，有时点若繁星，或缤纷络绎，或蔚若锦绣，有时线呈弛张，或虬龙盘旋，或轻纵挽横，以写书之味聊写山水。又习得墨气氤氲，墨中见笔法，则墨气始灵。笔法中有墨气，则笔法始活。所谓笔墨非二事也。有时看似山非山，树非树，云非云，然结构点滴之间，呈现造化之理，疏繁可咏。檀明华自言爱北方山水之大气，也留恋南方山水之清佳，其大幅作品，如《秋山过雨云无迹》、《暮色连山暝》等，其线金石结体，刚劲顿挫，其点顺山耀焕，彰显北派山水之雄浑郁郁之像；其小品中，若《古村逢春》等，疏朗气清，淡墨清扫，有“细雨梅花发，春风在树头”之味，或几树斜枝，几间矮屋，三山半落青天外，凸显江南丘陵清淡妆容，令人泠然神远。
  檀明华亦善书爱印，因书才入画，其书取义质朴，取法碑刻，同时注重现代造型感，努如直槊，勒若横钉，时缱绻结体，时奔放腾骧。其篆刻古朴，师于秦砖汉瓦，拙然有趣，这些当然都是构成其山水绘画的坚定基石。
  行路、读书、拜师、访友，这不断的吸纳，使得他更努力地潜心创作，其画室，废书废画亦堆积如山，令人惊叹：当年有笔冢，今日有纸山。有如此才情与愿力，当信檀兄很快更有新气象。

梁丽君 中国美术学院艺术学理论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