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诗筠
看明明的画,会看到原野深处去。静夜风动,鲜花、飞絮、落英、干草随意愆生,繁盛的花瓣盛满风,盛满月华;她让这种山野里亮晶晶的气息,将自己与都市的尘嚣隔离,自顾自有如在山中临空独处,披霜捻花而来,穿林度水而去,无时无刻地感受着生命的自由自在。
曾经有人说过:艺术家并不是种职业,而是一种命运,他所从事的则常常是飞蛾扑火的行为。明明对前一句颇以为然,画画是她生命中注定有要发生的——因为她喜欢。她并不考究别的画者是否有飞蛾扑火式的壮烈,对于明明来说,写画,是一种极自我写意的过程。她画画之前并非笔笔成竹在胸,思想常常是在落笔之后显现,不止是所描绘的对象,还有周遭的环境,譬如吹起窗帘的一阵风,照进来的阳光,飞坠的雨水,或天色的变化,或曾经过的人事都能触发和影响她的思想在画面上的成形,她就这样以自己丰富的感受力,渐渐进入了“人无意,意便无穷”的创作佳境。
明明画画看似信手拈来,却又用心含茹。一笔不多,一点不少,不可不经营,又不能太经营,太经营则刀斧丛生,失却自然之美。明明画得颇聪明,可谓“惜色如金”,能简约则简约,能纯粹则纯粹,以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限。
明明画花不自足于画花的美态,而是要画出生命的感觉,生命中某一些东西都总是转眼即逝,因而生命中许多东西都值得我们去注目和珍重。鲜花是一种生命,干花也是一种生命的形态。在明明眼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凡存在的皆有灵性,常理中,鲜花象征诞生,干花象征衰亡,但佛家认为生与死是生命链条上的一环,人生无穷,不是以此形式就以彼形式存在,生与死没有绝对的界限,明明这种独特的思考和她天然纯粹的质地导致了她独特的审美,她喜欢枯笔画飞絮﹑干花与秋草,画面上的花虽然没有盈盈秀姿,却一丛丛﹑一簇簇﹑蓬蓬勃勃,顶天立地,尤如生命的本质一样自然﹑清亮﹑坦然和苍劲。
明明的油画花卉都围绕着“非花”这样一个母题展开。明明画花时,画得象不象真花已无关紧要,诡秘的厚色层,闪动出触目心光,生命是鲜花,也是飞絮﹑落英、干草,生命就是不断受伤﹑衰落,又不断愈合﹑重生,生命的底色不是奢华浮饰而仅仅是朴实和跃动,方尺之内,明明的“非花”使生命的感觉如此坦坦荡荡,清清爽爽,似花非花之间,生命流转之间,久而久之,驻足观望的人,心扉突然洞开,尘思俗虑洗出去,让心静静地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