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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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之躯

日期:2016-11-01 11:09:44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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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之躯

文/李达
   侯震,生于1955年,于33年后计划并产下我,此后一直任职我爹、我老板、我的皇帝老儿。同时他也是我最头疼、最害怕、最在乎的人。
   在我大学以前,他都是我意识中的神,不管什么麻烦都能摆平,不管是他的还是朋友的。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风光无限,行业中总是龙头——至少在我眼中是。无论他到哪肯定是有大批的拥护者崇拜者,他就是我的神。但之后,这些逐渐发生了改变。
关于这批画 也就是在一年多前,“我觉得我该画批关于洛阳历史的大画,一定要大!以前都没人系统总结过,都是些个打小闹,咋样?”老侯这么说。我一听,全当若干个关于他宏伟艺术道路的蓝图之一,也就没当回事,直到画框运来时才发现,不只是说说。
   这不禁让我联想起上次的画展。期间发生过一些令人不快的事,其中最让我惭愧的是老侯认为我画展上没出现,作为儿子这是让爹很没面子的,但事实上我去了,也许除了他别人都知道吧,不过那又怎么样,解释在老侯眼里永远是苍白的。我应该做我该做的,全力帮助他,就像小时候他训斥我的那句老话:“我真是欠了你了。”
   巨幅油画永远都是费神费力的话,尤其是对于一个只有几个人的小团队来说;老侯是个胖子,弯腰很吃力,个子又不高,钉画总要踮脚,性子又急躁,但作画却从未急躁。每每干活汗珠滴入眼睛的时候总会说:“结构长得不好……”我只能是帮点小忙,叫几个20岁上下的孩子在假期帮他。为什么是几个20上下的孩子?因为是我和老侯的学生,也只有这几个孩子还保有我跟老侯喜欢的忠诚品质且又了解老侯的工作模式。虽然只有假期,但无疑加快了工作的进度,在这我替老侯感谢他们!
   题外话:老侯有段时间老想说找个助手,这想法在我心里是天真的,没人能真正意义上的适应他,他对人只会一味的以他的简单方式。除了绘画也许还有醉酒,老侯几乎什么都不擅长。
   我眼中的他在我儿时老侯没什么钱, 但像如今这样乏味。那时我每周都期待回到那个陋室,也就是他的家,其实以现在的眼光,那个“家”实在不比猪圈强多少。那是位于图书馆后面的群众艺术馆三楼(我一直都认为那就是一空壳单位)靠楼梯的一间套房。门口和过道上堆满了破烂,有那个年代典型的顶楼层高。楼层里有一公共厕所,鬼片上的那种:蜘蛛网、木质隔栅、昏暗灯光一应俱全。这层也就几户,门口还常有人在“咪咪咪,嘛嘛嘛”的练嗓子。
   家门是木头的,有三块,最上面那块是一块三合板。防盗?有必要吗?为何是三合板?那是为了当老侯喝多忘带钥匙后我好撬板翻入开门啊!开门后有个相当昏暗的过道,隐匿其中的是各种杂物:电暖炉(两个长管子能烧红的那种),没洗过的碗筷,脏衣服啥的……卧室有张床——垫子、板儿、砖头,就是这床的全部了。对了!还有很够味的铺盖。窗前有一熊猫电视机,窗子上有老态龙钟的窗机。接下来便是画室,东西差不太多:书柜、桌子、画家,满是破洞的沙发(保证你一屁股下去就起不来),烟头(很多的烟头),以及那满是我创意涂鸦的墙面。
   就是在这老侯作了很多画,不过那时的目的是生计上的多些。他那时的生活,除了画画就是与朋友们醉酒。以前我还搞不懂:为啥都喝酒,而醉的找不到北的总是他?不过现在明白了。醉酒的他是很恐怖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时而伴随着错口和喷涌的秽物。可只要在工作的时候,就一定是靠谱的,靠谱到根本想不到这人会有如此酒品,我很服,更何况他还没全醉前的兴奋点上,我要什么他都给,我忍忍也罢……
   好些的日子是从我们搬离那屋开始的。没过多久,那栋楼因为相关部门的决断拆掉了更过分是连我游过泳的茅坑也不见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也找不回了。在那个“家”的时候我最喜欢老侯在夏天黑灯瞎火的夜里给我讲鬼故事,伴随着窗机“吭啷,吭啷……”的响声和他的一惊一乍,我既兴奋又害怕,欲罢不能。那段简单快乐的日子在脑子变的越来越混沌,唯独老侯一直在画画,和朋友醉到不行,总有一簸箕的烟头,在记忆中十分清晰。
   慢慢的,我发现老侯喝酒少了,不是太爱出门了,近些年纠结的事也多了,起先老侯总结为因为我学业不精,随后“抄”了大学造成的,甚至使其患上了抑郁症。
   但我发现这只是小小的一部分,不瞎不聋不弱智的我能看到听到感受他的无奈与挣扎。
   白,老侯最要好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铺设了老侯快乐的主线,帮老侯撑过腰增过面儿,甚至连老侯得了盲肠炎送去开刀的也是他。他同时也是我喜欢的长辈——喜欢给我冠以“球孩子”之名,能没大没小的那种。那是的老侯是愉悦的、潇洒的、膨胀的。
   也许碰巧那个是个感性的时代,大家讲的是感情,活的是面子,讲的是情义,才会出现老侯躺在医院恢复的时候甚至有俩开酒店的朋友为了给其送饭竟搞起了厨子技艺,导致老侯暴增20多斤一肠道,多美好的日子!怎奈美好的流星虽夺目却只能一闪而过。转眼间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老侯的好友们也老的老退的退,都不情愿地走到了冷漠的当下。
   老侯是单纯的,每当他被人离间被人盘算而恼怒的时候总会重复那句“他怎么能这样”,而不起想为什么不能呢?!然后却一切照旧。学生已不像从前那么忠诚,朋友们也无法围绕着他,手下得力助手也相继背离。即便如此他还是痴痴坚守着,憧憬着,理解不了沙滩上的脚印,总会被新的浪潮抹去。
   老侯是执着的。事到如今性子还是没怎么变,为朋友两肋插刀,为自己插我两刀。对自己的画还是那么认真,依然保持着画家的桀骜不驯,出淤泥而不染。固执也是有的,坚决不学习现代科技,连“谷歌”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好吧,就算那些是用来抱怨的也不能连汉语拼音也不会啊!经常能自己把自己气到砸门跺脚、嚎啕大哭……
   老侯是矛盾的。除了对绘画有女性一般的耐心,他对几乎所有事都不耐烦。有一次就因为人多,我俩就一连换了五家饭店!他可以一连工作五个小时不喝水却受不了等车超过十分钟!如果说工作是的他是个神,那他生活中就是个鬼!裤子逮一条死穿,纵使新的就在眼前,况且还是我买的他也不会换!一个开关坏了也会使其抓狂。关于绘画方面,他几乎没有不知其所以然的;关于生活方面,也就一小学六年级水平。
   喜欢受人瞩目鲜花掌声的日子,喜欢迷失在自己创作的境界里。但是幻象跟现实总是相斥的。生活总是和他进行着拉扯。好在现在的他没那么“神”了,毕竟连领导们也有离开的一天……
   他在我内心的成分太复杂,其实也很纠结,有时真想就那么把他撂那儿不管了,脾气太怪了,却老是做不到。有时又觉得他伟大得直放光,恨不得建个庙拜拜。后来想想就淡定了,原来时光流逝改变的是我,不是老侯,他需要这张性情,改不了了,也不用改了。
   画,完了吗?
   “我想把老子、孔子画的像在上山开凿出来的一样!”这是这批画的最后一幅,终于快要结束,回头看看老人家在一年多的世界里除了画画外什么都没干,去他家里看看就知道,破败的一塌糊涂,每天工作8小时以上,连狗都很少有时间去溜。
   画室里多了一台修路灯用的那种升降机,各种手稿随即出现在各个角落,颜料框里多了各样的管状颜料,杂乱的各种纸笔与老花镜交错在一起,地面依旧是一堆又一堆的烟头。时常他会问我画的怎么样,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要的是那种赞扬?!可我的字典里对好的评价着实匮乏,所以真的很难达到效果。但我心里一直都是肯定的,他在眼里就是最高级的,这没办法,就是一种儿子对爹根深蒂固的崇拜。
   在决定这批画去留之前,老侯遇到过些许诱惑,导致他犹豫过好一段。其实刚开始就像之前提的一样,他的作画动机只是为了画出作为对历史的总结和可以让别人记住的一个点。但在作画过程里能明显感觉到他对画的期望:期望能得到更多友人的认可,期望能有对自己艺术高峰的达到和完成,甚至期望让对他持怀疑态度的人就此闭嘴!怎料这些即将实现的时候金钱来敲门。钱,一个永恒的议题,能使磨推鬼的东西,人们围绕着它或生或死。“每个人都有一个价码,达到的时候,都得跪。”好在老侯没跪,一致通过了捐赠的意愿。
   当我觉得该做句号停下歇歇享受生活的时候,我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去画室里的时候看到他胖拙的身影依旧在忙来忙去,还是在画累的时候坐在窗前满是胞浆黄色藤椅上抽烟(那椅子以前是“家”里),时不时还以各种奇怪的手势比划着。
“你不想玩儿点什么?有什么爱好?”而我得到的回答却是“画画就是我的爱好,一切都能通过它满足。”
   如今老侯的日子过的平淡无奇,以前的醉生梦死也大多被替换成了和楼下那个腿脚不利索的门卫老宗一同遛狗。那是个很有意思的画面,不过老宗有适合老侯的地方:简单善良且涉世未深。每次给老宗拍摄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僵硬,又无奈又好笑。
   老侯的心里被现实打磨掉了些许尖角,有次大醉在楼下死活不走,非要我叫学生朋友啥的接他唱歌去,而后一句话触动了我——“我知道叫他们来很麻烦,可我真不情愿,现在的人怎么都变了,我真不习惯,哈!只有老宗最好,还贴着我的海报!”老宗似懂非懂得傻笑了一阵。
   画所带来的思考以下观点仅代表我个人,如有不妥欢迎找我。
   看老侯这批画的人,大多一赞扬为主,但其背后想必都是以“哇,这该是多少钱啊”的思想为导引。他们真的看懂了?真的明白?还是通晓那段历史?或有时发挥天朝特色的附庸风雅?
   对于那段历史我就不懂,也记不太清,老师是说过,但怎奈我在睡觉,更何况打心眼儿里不在乎更谈不上什么感动,又不是我带人干的。我们这代人不知有几个是真的在乎什么光荣史,反倒不愉快的历史倒是知道不少。然我感叹的是老侯展现给我的过程,佩服的是技艺的精湛,崇拜的是他对绘画坚持是我达不到也不想到达的,我倒是愿意就这么仰视着也挺好!当下,若还是感叹已成灰过往,岂不是火烧眉毛还在睡觉吗?什么是值得我们这代人学习的?什么是我们这代人应该了解的?谁能给个没艺术加工的回答?与其被大环境训教,我更愿意学习善良执着。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面具下,这让我更加在乎真是的可贵。作为画画的人搞所谓艺术的人,似乎大多搞不清自己在干嘛,艺术本身是什么?艺术家的含义是什么?是哗众取宠的临场作秀?是充当政治的工具?还是以金钱为主导的意识?或是组织里的相互嚼舌?
   也许一个真正的艺术工作者只有让自己活着的过程成为一种艺术才能被以“家”的称号。麻木地活着关住着虚伪的事,失去对善良真是的渴望,这样的人谈何艺术?敢问有哪个大家是追寻着虚伪麻木成器的?
   我的父亲,让我百感交集的人,需要我成为各种角色,但我愿意就这么陪他耗下去,因为他有我希望看到的品行。现在看他也许已经不是一个神了,不过只是芸芸众生里的血肉之躯,让我明白怎样的人生是我想要的。

(李达 候震之子 自由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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