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不同,各有各的生活方式,也就会各人有各人的开心标准。一直以来庆幸能够相对专一的从事绘画创作和艺术教学活动。这一选择多次让我享受到艺术的快乐与美好。其实人是在不断地选择与定位之中度过的。选择绘画,选择写生,选择在自然中行走,我相信这是一种缘分的安置。
画画本来就是一件让自己偶尔也能让别人开心的事,但重要的还是让自己感受到写生创作过程中“短兵相接”的惊险刺激,享受到专心致志疲惫后的那份愉悦。用业余和喜好的心态对待,这点喜好与别人通宵打麻将和在烈日下垂钓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画自己喜欢看的东西,画自己感受到的新鲜,无拘无束,过程全靠自己把握。
油画写生不是“画”出来的,写生就是写生,就是用油画笔“写”出来生动鲜活的事物。这个“写”本身既有对景抒写的意思,又包含动作形态的含义。仅凭借经验模式从哪儿下笔,从哪儿布局,得到的只会是物象的翻版或者不断重复的制造。师傅告诉小徒弟干活,传授的是技能,可以示范,可以模仿。写生创作这事不能这样,一个窍门,一个经验和一个程序,那都是别人的窍门、经验和程序,不是自己感受到的不灵动。白石老人曾在其小品上提款“作画最难无画家习气即工匠之气也”。画家气和画匠气对艺术来说都是忌,中国水墨如此,油画也应该如此,手画油了,笔画的太顺了,画面大多情况下也就空了。
在中国画里面的写意,分为大写意、小写意和兼工带写;在书法中写字不是写出几根笔画的美,而是那些笔画所形成的字和那些字在整体下的味道。油画传入中国百余年,工具材料、技法观念在西方是浑然一体的,但我们提笔画油画的历史,也许正是从传统和个人的角度对油画重新认识、整理的历史。李可染先生讲外国的东西是营养,中华民族文化才是血脉!营养和血脉不可混淆,营养要吸收,血脉更加不能丢。
自然把美丽的难题摆出来,等待的就是你看到了什么美丽?怎么解决表现你看到的和感受到的这道难题。
在写生创作过程之中,时常希望能够找到作画的最佳状态,找到最佳状态以后又奢望这种状态无限的延长。小村的黑瓦白墙、山川的峭壁树林、田间地头的草木都在诉说着它们的故事,于是也就想利用这最佳的状态跟随着它们在画面上编撰属于自己的故事,倘若编的自然,编的真诚了,就会把自己感动。这时候刷出来的色彩,写出来的笔墨和勾画出来的痕迹也就会有了依据,变化的形体也有了理由。
有感受就可能会有好的作品出现。
眷念雨后湿润而芬香的江南小镇,陶醉鸡鸣犬吠的山间村落,神往雄浑大气的山川河流,这永恒伟大的自然时刻吸引我在其怀抱里不断前行。
面对自己的作品,以观看者的身份和眼光挑剔每一幅画,有些许无地自容,许多不成熟的事实和生涩的解释足以让我变得冷静,这也许是自然所给我的另外一种恩惠吧。
视而不见与眼见为“实”
画画本来就不是画我们所看到的一切东西。我们所看见的事物仅仅是传达情感意愿的原始素材,本领的高低之分就在于能否把这些看得见的实体转化成一种看不见的意境,表达出个人的独特感受或编织成一种梦想。
黄宾虹先生说要“心在画中之物,不要心在画中之技”。讲的就是作品要以真情实感为主体才为本质所在。
山川河流、小桥墙角、云彩飞雀、小花狗黑砖墙都是来自现实的生活,画画的任务便是把这些自然素材重新编排安置,删繁就简,独持己见。怎么开心怎么画,怎么有意思怎么办。眼见的不一定就是需要的,感受想要的也许不在眼里,而在心中。
呈现出个人的情感独白,营造的便会是自我的精神家园。
胸无成竹
从拿画笔开始我们所接受到的信息就是:注意整体关系,认真对比定位,尽量做到心中有数、胸有成竹之后方可落笔。循着这个思路执著数年之后发现,这种胸有成竹的方法所强调的是在作画过程之中要有充分的主动精神和整体的把握能力,避免被动抄摹。细细揣摩加上多次实践之后总觉得缺失了精神思想贯穿创作活动;永不重复的自然万象在胸有成竹之下可能会变成套路和药方。
从观察到表达,从物象到意味再到画面品质本应又是一次再创造的过程。每天不同的心情和变幻的自然所赋予新鲜在“药方”的作用之下成为工厂机械的生产制造。虽轻车熟路了,但可能引导出地图,缺少了发现新奇的欲望,也就失去了探险的刺激。
创作自有它的生命,写生也应有自己的呼吸。
铮亮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焕发出绚丽的颜色,灰暗老墙被蓝天映衬之后显得尤其的沉重,漂浮的云朵在浑厚的雷声催促下生发出水墨般的淋漓。这些偶遇的意味往往不可能预先成竹在胸,也许在落笔之后,也许在行笔之中,也许从某一块无意的痕迹中生发而来。有“舍”才会有得。写生过程中就应牢记“舍”字,舍是为了得到哪怕是一点点想画的或值得画的,不用过多的语言填充,画那些高兴画的,画那些有趣味有意思的,没有既定的规则。
画画是不可能按着设计施工一样来按部就班的。不拘与成见,偶尔出现误笔败笔,才会有余地和空间用来呼吸。
写生之意
“写生”不等同于写“熟”。面对鲜活的自然物象,一味按照前人的方法参照,挪用别人的眼睛来观看世界,借用常用的模式不断复制自己,这不能够叫做写生。
写意油画风景,“写”的是风景的意境。它既不是简单的再现客观自然,也并非纯主观的情感表现,而是客与主的融汇,物与人的汇合,然后随之而生“意境”。虽然写的是一座山、一棵树、一片村落,却能传达出一份心情,一种态度和一份感受,这便是真正的“意”。
中国传统艺术讲求“写心会意”。罗工柳先生曾经提出“写意油画是一种创造”。写意油画风景不求完整细致的描绘,不求科学逻辑的推理,不求光影透视的精准,只借油画材质语言寄情于物,写风景之境。看重物象的神态意味,抒发自然的情感意趣,既要深入的研习西方油画历史,又要深入探寻中国传统绘画精神,牢牢把握写生之意和写意之意。
彭毅
2015.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