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岁艺术家闫玉敏：朴实不语的雕刻时光

闫玉敏老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创作雕塑作品

1932年，一个女孩出生在上海一个殷实的家庭里。这个家庭的主人闫华庭长得一表人才，很有经商头脑。他主要做竹木生意，从上海转运至老家天津。

闫华庭生意很大，上海拥有几栋别墅，在宁波拥有自己的港口。宁波有个顾宗瑞，是国内航运界翘楚，闫华庭经常租用他家的大船。为此闫华庭与顾宗瑞及他们女婿董浩云都是至交。董浩云的儿子就是曾经担任香港行政长官的董建华。这是闫华庭交际的一个侧面，可见他当时生意的成就与人脉。

女儿闫玉敏的出生，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大惊喜。因为人丁兴旺的潜意识里，大家希望出生的是男孩。为此，原准备大宴亲朋的满月酒取消了。

闫玉敏刚刚满月，爷爷把她带到宁波。意思很明了，一个女孩不值得留在上海影响父亲做生意。她在宁波成长，读完初中，就不让上学了。家里人都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呢！闫玉敏当然无法反抗，天上的飞鸟，远处的渔帆却能在她的心头激起涟漪，化作歌唱。

1949年，叔叔闫华兴对闫玉敏说，现在男女平等，你应该读书。于是把她和妹妹带到了北京，由四婶照顾她们的生活。

北京之行，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人生航向！中国雕塑届有了一位传奇的女雕塑家。

闫玉敏年轻时代的照片

闫玉敏的工作室闹中取静，很有沧桑感。86岁高龄的闫玉敏个儿高，喜欢戴着沿帽，和蔼的笑容，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在她的回忆中，我们能感知她的雕刻时光是那么朴素而动人。

闫玉敏从小喜爱读丁玲的小说，喜爱唱歌，喜爱画画。

她说自己的文艺细胞受父亲遗传。闫华庭喜爱艺术，家里每一件家具都算得上艺术品，收藏有大量的名家字画。他还是京剧票友，曾与马玉良等名家一起经常在黄金大戏院登台演出。有一段时间，他痴迷京戏影响了生意。为此父亲从宁波赶来，给他下令，要求他对整个家族负责，把生意做好。

闫玉敏一次在街上看到私立京华艺术学院招生，便报名了。老师们说她嗓子好，建议学声乐，她选择画画。在这里，她知道了画画可以考中央美院。此后，心里有了一盏明灯，照亮画画的日子。

闫玉敏参与创作了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淮海战役纪念塔浮雕》

刘开渠曾写信向郭沫若推荐闫玉敏的李白雕塑作品

两年后，因为想家，闫玉敏报考了在杭州的中央美院华东分院，并且以素描第一名的成绩进入雕塑系。当时，著名的雕塑家刘开渠担任杭州市长兼任中央美院华东分院院长。

闫玉敏成了刘开渠的学生。由于院系调整，国家成立中央工艺美院，雕塑系整体转了过去。闫玉敏又来到了北京，成了中央工艺美院的学生。

因为时代特殊院系不断调整，从1951年考取大学，到1959年毕业，闫玉敏打下了8年的雕塑基础。她成绩优秀，每当下去深入生活时，同学们总是跟着她，因为她善于捕捉题材。

在学生时代，她就显示出对线性形式的重视和敏锐。毕业时，她的作品《渔歌》受到时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吴作人在《光明日报》撰文盛赞。这幅作品她以学院派写实手法完成，采用两条渔船的轮廓线来掌控内容与形式的韵律和主旋律，又通过这几条有角度、有错位方向的线表现海浪的动感，使浮雕静中有动、动中有静，传递出欢腾的渔港意境。

闫玉敏的毕业作品《渔歌》

闫玉敏来到安徽与她性格有关。她善良、正直，追求简单。

毕业时，她男友因为一些言论被打成右派。学校开批判会，闫玉敏是班长，对艺术有着良好的感悟能力。组织希望她写个检讨留在北京。她坚持不写。因此被分配到了安徽艺术学院任教，1968年因为搞井冈山题材展览，又被调到安徽省博物馆进行雕塑创作。

来安徽后悔不？闫玉敏坚定地回答不后悔。“安徽文化底蕴深厚，这里很适合静下心来创作，如果留在北京，我不一定有这些作品。”

闫玉敏很看重自己的作品，为之付出了大量心血。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她先后参加了毛主席纪念堂雕塑工程、新中国成立十周年民族文化宫大厅浮雕、敦煌莫高窟佛像复制工程、马鞍山李白纪念馆李白塑像等等。其中，马鞍山李白纪念馆的李白塑像创作于 1973 年，由郭沫若审稿，沈从文、刘开渠定稿，他们非常重视这件作品，希望能够真实地再现出诗仙李白的风采。为了方便创作，闫玉敏留在国家博物馆来完成作品的塑造。创作期间，闫玉敏大量阅读了李白的诗歌，感受他豪迈、浪漫的诗歌情怀和高尚品格。这期间，范曾等人前来为她做模特。她采用象征和夸张变形的手法，使造型如一座山脉，抒情、浪漫，将“诗仙”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处理李白胡子的时候，沈从文的意见是翘起来，闫玉敏觉得那样有点流里流气。沈从文知道她不能理解，正好国家历史博物馆有个展览，沈从文带她去看壁画，指着唐朝文官说，你看哪个是李白，这些文官胡子是不是都翘上去的。她还去故宫博物院看历代名家画李白的画，尤其是梁楷的，给了她创作很大启发。

1984年，闫玉敏完成了《陈胜吴广农民起义纪念碑》，造型写意，浑如天成。中国邮政 1991 年选为纪念邮票全国发行。1994年，她创作出中国第一件大型烧陶艺术品——水月观音像，那份慈爱与安详的神态深受社会喜爱。

书画家范曾为闫玉敏做模特，帮助她创作李白塑像

闫玉敏创作的大型雕塑作品《女娲补天》

闫玉敏不追求生活的享受，她心中只有雕塑。每当获奖了，她把钱全部投入到雕塑中来。因此大家说她是“最穷的教授”。上个世纪90 年代，她被敦煌研究院美术所聘请协助复制莫高窟八个洞窟内部的彩塑雕塑工程后，又与胞弟闫玉琨共同为克孜尔石窟创作佛经翻译家鸠摩罗什铜像，几乎每天都是馒头泡着西瓜吃，却干得有滋有味。

1988年退休后，闫玉敏还是探索不息。许多奖项，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作品的注脚。2010 年，她被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授予中国工艺美术终身成就奖。她的心中有许多创作计划，比如内心一直想做霸王别姬的雕塑，她被他们的爱情感动。

在界首，有一种彩陶烧制技艺流传了近千年，逐渐演变为三彩刻画陶。它独特的造型艺术和装饰艺术依然保持了古老的神韵。闫玉敏对界首彩陶有着浓厚的兴趣，带领女儿闫小敏、女婿程启明，将学院派雕塑艺术与民间工艺结合，追求民族艺术的文化意味和形式美感，创作出大量的精美雕塑艺术作品。在她的工作室，一系列界首陶雕塑作品散发着浓郁的民族气息和时代感，赏心悦目。

闫玉敏，默默奋斗的女雕塑家，她以自己的努力和才情，为中国现代雕塑发展开创了新的艺术语言。